第5章 翁贝托

渐浓的黑暗将村庄笼罩，翁贝托和威廉坐在简陋的厨房餐桌旁，享受着一壶好酒。翁贝托前一天从他最后一次王国巡游中返回，威廉还没来得及问这位年轻的意大利吟游歌手的所见所闻。

“你的旅程如何？”他一边倒酒一边问。“有什么收获吗？”

“我的旅程很顺利，谢谢你，”翁贝托感激地接过木酒杯，举起渴饮。“只不过天气太热了，我有时都害怕自己会从马鞍上掉下来。”

“你看起来已经长大了，”威廉指着翁贝托在旅程中留出来的浓密胡须，“现在没有人会认为你是个小学徒了。”

“但我的下巴几乎都热成了烤肉！”翁贝托笑道，“如果不是我天天给它浇水降温，它早就着火了！”

翁贝托是个相当开朗的人，每当他一走，庄园里总是会变得更加安静沉闷，而每当他回来时，所有人都好奇地听着他又带回来了什么故事。

他来自博洛尼亚，他的父亲想让他成为一名木匠大师，然而他立志要成为一名宫廷歌手，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止他的决心，无论是他父亲的请求还是打在他背上的无数鞭子印。

十六岁那年，他在森林里闲逛时发现了一把完好无损的鲁特琴，那乐器就躺在一棵树下，翁贝托觉得这是上帝赐予他的旨意。于是他拿起它，带着它匆匆回家，当晚便出发周游世界，用他的歌谣赚取每天的面包。

他不会演奏，但他觉得在这漫长的旅途中总有一天他会驯服这鲁特琴，并弹奏出越来越多美妙的声音。他仍然年轻，只要拥有时间和热情，他相信梦想一定会实现。

“你知道吗，我知道一匹马。”翁贝托眼底闪烁着只有在讲故事时才会散发出的独特光芒。“它和萨雷彻很像，一匹从不让任何人骑的阿拉伯纯种马，真主创造了它。它比其他任何马都早存在几个世纪，它是一个国王，是其他动物中的神。”

“你在你的马儿耳边到底说了些什么便让它如此顺从？”

翁贝托又喝了一口酒，他不想引起一场毫无结果的争论，他决定转移话题。

“有一天，他大声嘶叫，震得整个世界都在颤抖，然后他化身成一位王子，把嗜血的基督徒从他的家里赶了出去！”男人嘿嘿笑道，双手扑到安塔尔身上挠他痒痒，直到男孩把眼泪都给笑了出来。

威廉为两人又倒了一轮酒，将自己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幽幽地开口继续抱怨着。

“好吧，”翁贝托打了个哈欠，转身便向马厩外走去，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在门前转身看向安塔尔。

“你解决了一个难题，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所做的一切，我亲爱的朋友……”

“教皇也不支持他登上王位。”

“有时你讲的故事很危险，”一会儿后，安塔尔对他说，“如果神父们听到了你的故事，他们会活活把你烧死在火刑柱上。”

翁贝托沉默了，他很了解威廉骑士，知道自己最好闭上嘴，耐心地听着面前的狮子释放他心中的怒火。

“他可能明天就会到达，我已经安排了一个乐手和他一起。”

小家伙稍微犹豫了一下，但最后决定对翁贝托分享秘密。

“怎么了，威廉大人？”

“恭喜你，安塔尔。”翁贝托开口说道，“你的马真漂亮，我听说你用魔法驯服了它。”

“国王决定拿他的一部分军队去支持拿骚的阿道夫对抗德意志的国王。”

“不用担心我，我一向懂得谨慎选择我的听众。”翁贝托一边说着，一边像刚想起有什么东西似的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袋子。“我也懂得如何奖励一位优秀的观众。”

翁贝托走近安塔尔，在男孩的旁边坐下。黑马在陌生人的影响下有些显得不安，但安塔尔继续抚摸着它，就像在和一个老朋友说话，向它解释翁贝托是他的朋友。

“来吧，该睡觉了。不然你舅舅会更生气了，他今天的心情可不太好噢。”

“太好看了，翁贝托！”安塔尔把木头骑士拿在手里转了转，他被这件奇怪的礼物感动了，“谢谢你！”

“我想知道修道院里的圣殿骑士们是否知道这件事，”威廉挠了挠下巴，他觉得这个消息还没有传到杜比察，多亏了翁贝托，他能比当地人更快地了解一切。“就好像我们王国里的情况还不够糟不够乱一样，我们现在还得和德意志的国王打仗？”

“这个王国会变得越来越强大，看着吧。”翁贝托试图安慰他。

“这个就是你，被封为爵士之后的你，”翁贝托指着木头骑士说，“你坐在萨雷彻的身上，正在为战斗做好准备。这是我让布达最好的木雕大师做的。”

“有时候一句好话比一记好拳更有用，”男孩耸了耸肩，“这是我从我舅舅那里学来的，我当时想试试是否真的如此。”

“我不能相信，我简直不敢相信！”他兴奋地结结巴巴地说，“你简直是主亲自派来的，翁贝托！”

尽管翁贝托再也没有拿起过乐器，但他仍然讲着故事。由于他新处的环境，他学会了匈牙利语，也学会了用他们的方式讲出更精彩富裕的故事。他口中关于骑士、爱情、巫师和怪物的故事能让听众听入迷。

“一个大胆的决定……”

“是国王的决定，”威廉苦笑道，“还是他母亲的决定？我们都知道，我亲爱的朋友，真正戴着王冠的人到底是谁。”

“但我们赢了啊，大人。”

“你知道，”威廉再次举起酒杯，“有时候我一点也不后悔我在东方度过的岁月，至少我在那里，我不需要参与这些狗屁事情……”

“你是不是以为我忘了你的第十个命名日啦？”翁贝托笑着说，“我知道这礼物可能不如威廉大人的好，但应该也能让你满意。”

“我们赢了，是的，”他摇了摇头，“感谢上帝。”

“不要紧，大人，”翁贝托表示，“我去追他，回去睡觉吧，不会有问题的。”

“你可以相信我。”翁贝托点了点头。

他把手从袋子里抽出来，里面攥着一个和他手掌一样大的木头骑士。骑士坐在一匹精心雕琢的战马上，一手拿着长矛，一手拿着圆盾。

“什么秘密？”

“你能告诉我一个秘密吗？”

威廉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开始绕着翁贝托走来走去，像是在看着一件不合身的衣服。

“让我在多呆一会吧！”男孩请求道，“我还想和萨雷彻多说说话。”

“我？”威廉抬起头，“我只想要一位国王，一位真正的国王！一个能撼动这个王国根基的统治者，一个能好好地控制住这些贵族和军阀的统治者！那些猪猡的权力越来越大，财富越来越多，内心也越来越肆无忌惮。他们毫无顾忌地在乡下挖着矿脉，然后……唉，别提了！我完全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事情头疼……”

威廉愤怒地将木酒杯按在桌子上。

“我有个好消息，大人。”翁贝托微笑着说。“您要找的画家……”

“是的，我想也是。”威廉盯着他的酒杯。“罗马仍然想让安茹家族登上我们国家的王位，是吗？”

“他们已经在四个星期前交手了，军队在莱茵河畔的格尔海姆相遇并交战，阿道夫取胜了。”

有时候为了取悦观众他总会开玩笑说自己是博洛尼亚的翁贝托爵士，一位周游世界并讲述着自己冒险经历的骑士，没有人不喜欢这个活泼的男人。

“但他甚至没有坐在那个王座上，翁贝托！”

“你不会告诉任何人吧？”安塔尔羞涩地问道。

翁贝托从麻布袋子上跳下来，朝安塔尔伸出手。

歌手清楚地知道要去哪里寻找这小东西，如果换成以前，他肯会先从酒窖里找一遍，但这一次他直奔马厩而去。而正如他所料，安塔尔正坐在萨雷彻旁边，坐在一大捆甘草上，抚摸着马儿闪亮的漆黑脖子。

翁贝托点了点头，“您是什么想法呢，大人？”

“你有什么新发现吗，翁贝托？”威廉抿了一口酒问道。

“我已经找到了，大人。”

“安德烈利用一个贵族来打败另一个贵族，然后又转头对付之前为他卖命的贵族。他正在拆毁王国的城墙，而不是在重建它，他甚至插手干涉邻国的事务，他的祖先从骨子里都支持着法律和秩序，而他的眼里却只有混乱！现在，你看，他连一个盟友都没有了！”

“你找到他了吗？”威廉猛然抬起头，“告诉我你已经找到他了！”

“它后来怎么了？”男孩问。

三年后，威廉从围攻奥尔巴斯克的战场上回家时，在路边发现了一个几乎被打死了的男人，当时他已经消瘦得几乎成了骨架。他的左手严重骨折，他唯一的财产，他的鲁特琴也被抢走了。威廉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庄园，照顾他恢复健康，并决定为这个失去希望的人赋予新的生活意义。

“埃斯泰尔戈姆有了一位新的大主教，”他汇报道，“格雷戈里·比斯凯，他忠实地遵循着教皇博尼法斯八世的政策。”

“请不要夸大其词，大人！”翁贝托翻了个白眼，“我只是走运了，仅此而已……”

翁贝托刚想要推辞，走廊里便传来一阵轻柔而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黑影从门前闪过。两人立刻动身要跟上去，但当他们看到安塔尔的房门大开着时，他们便知道是什么回事了。

“我从不觉得这能成功，我发誓我没有……”威廉仍然一脸的不可置信。

“六年内打了五场仗，翁贝托！六年五场战争！”威廉提高了音量，“如果一个统治者这样压榨自己的人民，他怎么能保护自己的王国不受外部侵略呢？”

“他的舅舅埃尔贝提诺·莫西罗尼刚刚抵达匈牙利，”翁贝托啜了一小口酒，饶有兴趣地看着威廉那张发红的脸。“国王已经决定委托他管理整个斯拉沃尼亚公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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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怕隔墙有耳般地轻声说道，“万物非主，唯有真主，穆罕穆德是真主的使者。”

翁贝托咯咯地笑了，向男孩摇了摇食指。

“我们会一起被绑在火刑柱上烧死，安塔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