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朱雀大街

天降小雨，举目无日，唯见黑风。

宽达一百五十余米的大街两侧已经到来了不少百姓。他们自昨日李世民与张嗣尘率军入城张贴告示得知今日之事后，纷纷主动上街。

心中尚有大唐之人，无论是正在举家逃离的商贾还是那些惶惶不可终日的黎民百姓，都为李琬而感到惋惜。

他们如今就站在朱雀大街的两侧，静静看着远方。

没有铺天盖地的白绫，没有公卿大臣抬棺，没有诏书，没有他的父兄，甚至，他都没有像样的棺材。

李琬就那样躺在棺椁之中，由唐军将士拉着，缓缓在朱雀大街上移动。

李琬嘴角依旧保留着笑容，他就是这样，这般笑着直面死亡。

李世民和张嗣尘走在李琬的两侧，而他们的身后，是悲痛肃穆的唐军将士。

在叛军即将兵临城下的这个时刻，这充满肃杀之气的长安再次被裹上一层名为伤感的薄衣。

车轮压在石板上发出的吱吱声打在每个人的心里。

雨无声，人亦无声……然，就是这样的环境，所有人仿佛都听见了一声又一声的呐喊，听见了那用尽全力的咆哮。

张嗣尘低着头行走，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本以为他是来改变历史的，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是外人。

可是现在，他感觉他的心也在滴血，也在因为这个时代死去的人、发生的事而伤心。

在这个山崩地裂、山河破碎的转折点，张嗣尘感觉，他已经是这个时代的人，已经是一个——唐人。

偶尔间抬头，张嗣尘可以清晰地看见两侧百姓脸上的痛苦与绝望。

多么的无助啊，这滚滚前行的历史车轮下，个人如同蚂蚁般弱小与无助。

这就是遗憾吗？

张嗣尘扭头，看着棺椁中那位大唐王爷，他耳边好像隐隐约约响起了什么声音。

张嗣尘脚步一顿，情不自禁朝着棺椁走去。

扶着棺椁，张嗣尘将耳朵贴近李琬。就在耳朵靠近的瞬间，耳边声音渐渐清晰。

那日潼关下，李琬拼尽全力吼出的那句话又在张嗣尘耳边响起，这次，这句话更加坚定，更加有力——

“大唐——不会亡！大唐不会亡！……”

随着声音越来越大，张嗣尘也开始呢喃，

“大唐不会亡！大唐不会亡！……”

张嗣尘虽然声音小，可是在这天泣四方静的朱雀大街，声音却如震天钟声那般洪亮传入周围众人的耳里。

一时间，唐军停下了脚步，望向张嗣尘；努力压制情绪的百姓也抬起了头，望向了张嗣尘。

“大唐不会亡！！”

不知是谁，也开始念出了这五个字。

宛如堤坝倒塌，所有人心中的那股信念再次升起。

这里是大唐长安，这里是大唐长安！

高祖在这里遥领雄师，一统天下；太宗在这里指点天下，开启贞观之治；高宗在这里，扩土万里！

哪怕李隆基，也在这里开创了数十年的开元盛世！

大唐有着独属于它的无上荣耀，长安有着它的无上傲骨！

李豫一路奔驰，丝毫未有停歇，顶着风雨来到长安城下。

突然，李豫听到了自长安城内传来的万人呐喊，听到了大唐百姓的心声与决心。

“大唐不会亡！”

“盛世……不会结束！”

……

李豫愣住了，

听着这越来越高的声浪，他将双手越握越紧。

最终，李豫冲到城门下，出示鱼符要求入城。

……

就在李琬棺椁靠近城门不远时，一面唐字旗出现了。

迎风飘扬之唐旗，进一步点燃了所有长安百姓心中的战意！

李豫单手持旗，策马冲在朱雀大街上。

“本王乃是广平王！孤与诸君，死守长安！！”

“大唐之盛，定不会折于安禄山之手！！”

……

含元殿

李豫、李世民，张嗣尘三人静默无言。

终于，李豫开口了，

“现在陛下已经去往蜀地，而太子应该去向北方，大概是灵武吧。”

“嗯，太子交代了。”

“嗯？”

“太子殿下派了一位宦官，昨日我们入城后，他便主动找到了我们，大概交代了太子接下来的计划。”

张嗣尘见李豫不知，解释道。

这李豫，明知长安将会是唐燕双方未来冲突最为激烈的地方，却硬是返回了长安，其心昭昭，乃真龙之相！

李豫得知李亨已经派人联系上了李世民张嗣尘，也不由得佩服自己这位深谋远虑的太子父亲了。

“广平王，我给你大致交代下现在长安的情况……”

张嗣尘率先开口，向李豫介绍目前长安的兵力以及崔光远连夜组织起的行政部门。

李世民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李豫。

他在李琬、李豫等人身上，看出了大唐皇室该有的模样！

有李豫在，平定安禄山后，这江山也不会再乱！

李豫大致清楚后，便要求前往军营与城墙巡视。

于是三人也顾不得倾盆大雨，巡视城防而去。

而这时，安庆绪领军也向长安推进了一段距离。

崔干佑在击败吕温后，得知安庆绪居然就这样放李世民和张嗣尘他们入了长安，当即破口大骂，

“蠢才！废物！简直误我大事！！”

“将军，慎言！”

一名崔干佑的心腹听见崔干佑骂安庆绪，脸色大变，连忙提醒道。

崔干佑闻言虽然闭嘴了，但是依旧脸色难看。

崔干佑翻身上马，率领数十骑兵朝着安庆绪而去。

而安庆绪也明白自己误了大事。

当时他得知有数万唐军破关奔向长安，吓得以为崔干佑那出了什么意外，立马不敢阻拦。

现在这数万唐军入了长安，长安城高池深，这数万唐军现在可够他安庆绪打的了。

一想到安禄山那暴脾气，安庆绪有些害怕，连忙询问麾下将领。

尹子奇不在，他安庆绪胆子也小了点。

现在河北战局几乎是一边倒，长安若是再被拖住，他安庆绪就可以去见他大哥了。

“殿下，趁着此时唐军刚刚入城不久，长安尚且慌乱，应该迅速攻击长安，给长安施加恐惧，以达不战而屈人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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