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流北岸的平地山脚处，突然传来一声接一声粗壮的嘶吼之声，振得山谷鸣响，久久不绝，林间的群鸦受了惊吓，纷纷从树上飞起，逃向别处。只见山脚下影影幢幢，出现了一百四五十个庞然大物。像人却比人高，像黑熊却比黑熊壮，像猴子却不长尾巴，毛色赤红，粗眉大鼻，为首的一只怪物身如铁塔，一身黑毛，体型几乎是武举人的两倍。这些怪物也是个个带伤，如临大敌，在溪流北岸一字排开，其中一只个子较小的怪物显然伤势甚重，体力不支，轰然趴倒在地上。武举人在月光下一见那怪物赤红的大屁股，心中募地闪过一个儿时最害怕的名字——“赤尻马猴”！

原来，陕东等地故老相传，秦岭深处有一种“赤尻马猴”，民间甚至流传着一段顺口溜，说赤尻马猴“红眼绿鼻子，四只毛蹄子，走路如山响，专吃小孩子。”其实这赤尻马猴便是猩猩之属。从历史记载看，中国至少到唐代，还是经常能见到猩猩的踪迹的。李白的诗中就有“向晚猩猩啼，空悲远游子”之语。老百姓不知这是什么东西，便形象地称之为“赤尻马猴”。猩猩食性最杂，既吃素，也捕食小动物，遇见灾年，也下山啃食路边倒毙的饿殍，偶尔也攻击落单的儿童，故而有了这么一段顺口溜。猩猩极为聪明，智商与人类相差不远，结群而居，性情凶狠，而且甚至经常集体捕猎猴群，《动物世界》中就放过猩猩集体捕猎猴子的片子。因而这两种动物虽然都是猿猴之类，却是天生的死敌。

猩猩列阵完毕后，只见溪流南岸的猴群突然如摩西分开红海一般，密密麻麻的猴群纷纷向两边避让，让出了一条一丈宽的通道。从猴群最后，缓缓走出一只白毛老猿来。武举人竟不知这只老猿刚刚就蹲在自己身下不远处，显然它才是这群猴子的最高领袖。心中懊悔自己的观察力太差，白白错过了一个手刃巨恶的机会。

武举人仔细一看，不禁吓得心中呯呯

直跳。只见那白毛老猿人立而行，手中也拄着一根不知什么木头的木棍儿。面部分明是一张人脸，生得慈眉善目，天庭饱满，颏下还有一部长胡子。若非它弓腰曲腿，身量只有半人多高，屁股后头又翘着一根尾巴，任谁也难以相信这是一只猴子。

武举人心想，人有人言，兽有兽语，这两只猴王之间不知要怎生谈判。没想到，那人面老猿走到群猴之前，将手中的木棍向地上轻轻一点，竟然便是进攻的信号了。群猴个个眼睛血红，浑身乍毛，“咕……咕……”两声，接着就如怒潮狂涌，奋不顾身地踏着溪中同伴的尸体，向猩猩们发起了总攻。猩猩们也是齐声狂啸，双拳捶地，奋勇前冲，像一辆辆坦克一般，硬是在群猴中撞出一条通路，杀向溪流南岸而来。

武举人心惊不已，真好一场厮杀！只见猩猩身如铁塔，每前冲一步，就能撞飞十几只大小猴子，双拳一挥，又击飞了十几只猴子，漫天飞舞的都是猴子的尸体。可是那些猴子也真勇猛，面对天敌，竟然死战不退，上百只猴子围攻同一只猩猩，插眼的插眼，戳耳的戳耳，咬卵蛋的咬卵蛋。猩猩虽然高大勇猛，架不住猴子们无孔不入，立时就有十几只猩猩被戳瞎了双眼、咬碎了卵蛋，倒在地上，被群猴嘶咬而死。相比之下，河北新军与绿营兵那场大战，其惨烈又算不得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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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的黑毛赤尻马猴也是有勇有谋之辈。昨夜双方已经大战一场，互有伤亡，打成了僵持之局，天色一亮，双方便各自撤兵休整。猩猩虽然数量较小，但昨晚的战况倒还是猴子吃亏多些。见今晚四方来援的猴子更多，心知如果不尽快制服对方的首领，自己这百十只猩猩撑不了多久，就要尽数覆灭于此。于是在万猴丛中一个纵跃，便跳起两三丈高，每一落地，便踏死六七只猴子。五七个纵跃，便已杀到那人面老猿面前，合拢双手，向人面老猿的脖子上掐去，想一把将它扼死。

武

举人见了这场惨酷之极的厮杀，又见了这赤尻马猴的勇猛，说不定竟会扼死猴王，反败为胜。心想凭自己的这点功夫，绝对不是它的敌手，等它扼死了这只人面老猿，便成了自己的大敌。自己在这赤尻马猴面前，绝对没有任何逃生的机会。这赤尻马猴八成不懂人言，也绝对不会听自己的解释。一身豪情登时化作遍体的冷汗，将身子在山壁的灌木丛中伏得更低了，生怕被这些猩猩猴子发现了自己。

那人面老猿也吃了一惊，向旁边纵身一跃，闪过了赤尻马猴雷霆般的一击。赤尻马猴高举双拳，直上直下地向它砸去，那人面老猿突然“哈——哈——哈——”地大笑三声，赤尻马猴不知怎地，似乎中了什么定身妖法，双拳在半空中僵住了，虽然离人面老猿的那张笑脸只有不到二尺，但任它怎样用力，两双拳头竟然砸不下来。

武举人听了那笑声，也觉得浑身难受，耳中嗡嗡作响，只想呕吐。人面老猿募地一滚，从赤尻马猴的裆下钻了过去，将那根木棍儿戳进了赤尻马猴的谷道。赤尻马猴疼得“嗷——”地嚎叫了一声，声震如雷，双手耷拉了下来，捂着屁股，显然极为痛苦。

那人面老猿撒开木棍儿，用力一跃，踩上了赤尻马猴的肩膀，两手抱住赤尻马猴的脑袋，像拧汽车方向盘似的急拧了几圈，瞧着也没怎么费力，竟然将赤尻马猴的脑袋拧了下来！

武举人惊得肝胆俱裂。那赤尻马猴的尸身兀自屹立不倒，腔子里鲜血直喷，将人面老猿的一身白毛都染成了红毛。人面老猿不闪不避，端立不动，任由鲜血淋在自己身上，双手将赤尻马猴的头颅高高举起，宣示众猴。

武举人见它背对着自己，知道现在就是他击杀这只人面老妖的唯一机会了，一旦错过，绝不会有第二次。便乍着胆子，手扣三支羽箭，使尽生平之力，将硬弓拉得如同满月一般，三支羽箭同时破空向那人面老猿的后脑射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