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殷岚回来了，难道我又押错了吗？真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我也没法跑过去问啊……结果这次连看戏都没看爽。”

天亮的瞬间，一直关注泉河公寓的厉宁察觉到气氛的变化。

公寓原本变得虚弱的气场重新强大起来，这表示真正的主人回来了。与之相对的，是一直给他巨大压迫感的那双眼睛好像彻底消失了，他暗中动的手脚也随之失效。

叹了口气，厉宁只得赶紧离开，以免泉河公寓里的那些家伙反应过来后找自己算账。

他是一个只能依附其他强大的怪谈而存在的伴生怪谈，存在和壮大自己的办法就是通过对其他怪谈提供建议，帮祂们达到目的，从而获取对方的一部分力量。

依附的怪谈越强，相应的，厉宁的能力也会越强。

十多年前，因为和魏敬陵进行的那次心血来潮的交易，他遇上了魏天予，被对方封起来的同时也发现了泉河公寓背后藏着影子。那时他还不确定对方是什么，所以没有贸然与之接触，而是继续漫无目的各处游荡，在人与怪谈之间煽风点火找乐子。

十多年后，他在又一次的游戏中认识殷岚，发现对方是魏敬陵夫妇原本该交易给自己的孩子。

其实人命对厉宁来说没什么用，只是交易毕竟是交易，所以他觉得顺便在游戏里杀了殷岚也不错。

没想到殷岚比他想象中聪明，而且……他发现了，早在自己之前，殷岚就被别的怪谈打下标记。

怪谈也是讲先来后到的，尤其先来的比后到的强的时候，后到的就只能自己滚开。

这样的状况让厉宁感到很有趣，他第一次有了明确的目标，想要查清楚殷岚的身世，想要找出他背后隐藏着的怪谈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是否可以利用。

于是他就发现了，殷岚背后有两个神明级别的怪谈，这对他来说实在是意外之喜，不管拉拢其中的哪一个，对他来说都是巨大的收获。

“早知道当时该帮海娘娘……不过祂确实打不过契约之眼，而且还缺乏理智，根本无法沟通……”厉宁复盘着自己这次的出手，懊恼地抓乱了头发。“真是的，契约之眼明明是很强的怪谈，为什么会大意到到手的身体都搞丢啊！”

这就是实力过于强横，反而不重视细节吗？

下回想要再找到这种可以凭自身力量渗透进现实世界的强大怪谈可不容易啊……

“小宁。”

一个小心翼翼的柔和女声打断了厉宁的沉思，他抬起头，看到自己被盗用身份的这个人类的母亲站在厉家门口，目光关切的看着自己。

女人实际年龄才五十出头，头发却已经白了大半，脸上的皱纹也比同龄人明显很多。

厉宁走过去时，她习惯性的拉住他的手捏了捏，又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这个女人的视力不太好，据说是因为在儿子失踪的那些年里常常以泪洗面，哭得太多导致的。

厉宁并不喜欢对方这么温柔小心地碰触自己，从女人的动作中传达出来的浓浓母爱让他感觉难受至极。

有时候他都有点怀疑这女人是不是在装傻。

一个失踪了十几年的儿子忽然以十几年前一模一样的形象回到家里，这么离奇的事她也能欢天喜地的接受？难道她没发现她的丈夫很少会和回来的“儿子”交流，甚至极力想让她离“儿子”远一点吗？

真的好愚蠢，宁愿抓着一个假货自欺欺人，也不敢多问一句“你昨晚去哪了”。

应付完女人，厉宁进到他的房间里，开始考虑离开此地——他会以人类身份出现，一是因为被山昱重伤后要化解山神残留的影响，以人类的身份会更容易一些；二是要刺激殷岚，完成帮契约之眼的目的。

现在他的力量恢复得差不多了，契约之眼又已经回去里世界和海娘娘算账，再伪装人类已经没有意义。

厉宁转身走出房间，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忙碌声音。

大清早的，那个女人就在准备丰盛的饭菜，好像想要把儿子失踪十几年没吃到的部分都给他补回来。

厉宁根据气味都能判断出女人在做些什么菜。

他窃取了真厉宁的身份，也接收了他全部的记忆，知道女人在做的都是真厉宁爱吃的。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厉宁退回房内，关上门。

明天再走吧，反正自己寿命悠长，不差这一两天的时间。

-

送走为了救自己而被云淞请来帮忙的人们，殷岚关上公寓的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看起来是正常的手，略微缺少血色。如果有人留意，大概会发现他没有体温。但只要不是半透明像幽灵那样一眼就会被人发现异常，他已经很满足了。

“欢迎成为我们的同类。”

听到云淞对自己这么说，殷岚抬起头，看向对方。

在里世界里，殷岚化为青雾追着片片飘落的羽毛一路往高处飞，最后看到一棵相当眼熟的巨大的桃树。树上没有花，只挂着一只白鹭的尸体。

那时候殷岚都要被吓死了，他急于确认白鹭是不是云淞，没想到刚碰到尸体就忽然脚下一空，以人类的形态摔到泉河公寓的院子里，还压断了小桃树的树枝。

“一具没用了的躯壳就能吓到你，真没用。”听完殷岚最后在里世界里的经历，云淞不客气地嘲笑。

殷岚没有因此动气，经历过一轮生死后，他看事情的视野也比以前更开阔了。

“你是特意把自己的身体挂在那里作为道标的吧？”

虽然成为怪谈后身体不是必须的，但原本的身体对云淞而言也是力量的一部分，他原本可以将它转化吸收的，却没有那么做，而是藉由桃树打通一条泉河公寓跟里世界的通道，把自己的身体留在通道口，等一个或许不会归来的人发现。

云淞嘴硬道：“我只是暂时没想好要怎么处理它，所以先放着而已。”

“是爷爷带我发现的。”见云淞呆了一下，殷岚笑起来。“谢谢。”

迟迟不见回来的晗月他们让殷岚很是挂心，一度想要再从桃树通道进去里世界寻找，却被云淞阻止了。

“只要你一直在这边念着他们，那盏灯就会把他们带回来，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作为新生的怪谈，不管殷岚还是云淞，对里世界的其他怪谈而言都是很好欺负的对象，离开公寓规则的保护就是送菜。

得知这点后，殷岚也只能耐心等着。

“契约之眼还会再来吗？”等待的时间里，他忍不住问。

泉河公寓能够继续存在，几乎是依赖于契约之眼的力量，而祂没撤回这部分用于保护的力量，是否就代表祂迟早会回来？

“祂肯定还会想办法降临，但那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已经和你没关系了。公寓规则依旧有效，是因为祂分离出来的部分承认的是你不是祂，你们已经成为两个不同的怪谈了。”

殷岚还有一个疑惑的地方：“我没明白自己是什么怪谈……”

按理说新怪谈的诞生需要见证者，可他认识的人都认为他是人类啊！

闻言，云淞的表情有些微妙：“你的见证者不是人类。”

“啊？”

“你的见证者是我们，是非人。”云淞习惯性的扇了殷岚的头一下。“你作为契约之眼的半身，原本就有观察和判定的属性。在我选择成为你说的‘信使’之后，你的能力就明确下来了。你是——”

听到自己新的身份，殷岚微微瞪大了眼。

过了许久，他才回神道：“既然如此，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还有一件事我得处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