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豪被梁亮逮到现行，原本很紧张，但看出梁亮的迟疑后，他很快便调整心态，非但不求饶，反过来引诱梁亮与他合作。

“这些大老板随身带的‘零钱’可不少，一个月只要干个四五单，就比我们的工资高了。我跟你说，他们这些会招妓的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们这是劫富济贫，替天行道。”

可梁亮的心思根本不在钱上。

他神思不属地问：“刚才跑掉的那人是谁？”

“你都还没说要不要入伙，我怎么可能把同伙抖给你？”李二豪扬了扬眉，接着趁梁亮不备，猛地从他裤兜里掏出来还在录音的手机。

梁亮伸手去抢，两人就在狭窄的安全梯楼梯间里一声不吭地较量起来。

楼梯间的声控灯因为两人厮打的动静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终于，梁亮占了上风，把李二豪压在地上。后者死抓着手机不放，喘着气低骂道：“你他妈非要把事做绝吗？老子和你没仇吧！偷的也不是你的钱，你跟我装什么清高呢？”

梁亮闭口不答，只一个劲地掰李二豪的手指。

李二豪忽然发疯似的一个仰身就要咬他的手，吓得梁亮撒手一退，他就扬手把对方的手机往楼下扔。

七零八落的碎裂声响很快传来。

李二豪露出胜利的笑：“行了，我看出来了，你也没真想举报我，不然你怎么这么久都不叫人？你是对刚才那家伙感兴趣吧？你保证不去跟经理告发，我就介绍你们认识，手机我也赔你。”

被戳破心事的梁亮瞬间面红耳赤，却没有拒绝李二豪的提议。

这场私下的风波就在没有惊动其他同事的情况下消弭了。

事后李二豪给梁亮推送了一个头像是朵黄蕊白瓣花朵，名叫“凤丹”的人的名片，让他加对方好友。

“就你想认识的那人，她怕生，你们先做网友吧。”

“不是你开个小号糊弄我吧？”梁亮一边申请加对方好友，一边疑问。

对面很快就通过他的申请，接着李二豪夺过手机，给凤丹拨了个视频通话：“我这哥们以为我忽悠他呢，跟他打个招呼，要不是他手下留情，我们俩现在都得进局子了。”

视频那边的人正是梁亮在楼梯间里惊鸿一瞥的美女，她的背景是一面有些发黄变色的白墙，贴着几张明星海报，看起来应该是在她的住处。

她瞪了李二豪一眼，不太情愿地对梁亮挥了挥手就把通话挂断了。

“喏，我没骗你吧？”

从李二豪手里拿回自己的新手机，梁亮从此开始跟凤丹做网友。后来对方又来酒店里作案时，他还帮对方打过几次掩护。一来二去，两人就混熟了。

某天早上，梁亮下班时收到凤丹的消息，说请他吃早餐，他知道自己总算是走进了对方心里。

最起码，得到信任了。

凤丹话不多，如李二豪所言一般内向，跟梁亮见面时多是梁亮在说，她听着，偶尔低声回两句。有时候梁亮会想，这样一个人，怎么跟那些‘嫖虫’打交道，把他们忽悠得团团转，屡屡盗窃得手还不被占便宜的？

不过这种话题有些敏感，所以哪怕两人单独见过好几面，梁亮也没问出口。

但正应了那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老话，一个多月前的某天晚上，梁亮给7楼的住客送东西上门的时候，忽然听到714号房传出争执声。

他跟凤丹一直有消息往来，知道对方今晚在714号房有“业务”，赶紧过去。

梁亮快到714的时候，门被人从里面用力拉开了，凤丹狼狈从里面跑出来，门内还传来一个男人的呻吟声。

他与凤丹仓促对视了一眼就越过对方，摆出一副刚听到动静的惊讶模样走进客房，查看客人的情况。

房内的男人蜷缩在地上，夹着两腿哼哼，显然刚被人重击了要害。

“客人，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梁亮明知故问，蹲下挡住对方的视线。

等这客人从险些终身不举的危机中缓过气来，说清楚发现凤丹在偷自己东西的经过时，人早就逃得没影了。

这一晚梁亮紧张又兴奋，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有勇有谋的护花使者。

他带着这股兴奋劲去关心逃走的凤丹的情况，但对方可能惊魂未定，没注意他发的消息，回复得不像平时那么快，他只好去问李二豪知不知道凤丹住哪。

“怎么？”

“她刚才失手了，我担心她受伤，想去看看。”

听到梁亮这么说，李二豪露出暧昧的笑容：“只是关心？我看你想趁机索要点报答吧……她的地址我是知道，但劝你别陷太深了。和这种人玩玩还行，哪能长久。”

梁亮完全没听进去，拿到地址就请假往凤丹住的地方赶。

其实他一开始还真没起什么邪念，但被李二豪说了几句后，心里就跟点了把火似的，烧得浑身发烫，真的开始期待自己登门关怀的行为能换得点甜头。

去的途中他又给凤丹发了消息，所以到了以后刚敲两下门，对方就给他开门了。

当时凤丹已经换掉暴露的“工作服”，身上就穿了条睡裙，嘴角有些青紫，梁亮猜测她是被刚才的客人打伤的，顿时一阵心疼，回神时手已经摸到对方脸上了。但凤丹既没拒绝也没躲闪，只微微低了头，像是默许他的亲昵。

于是门重新关上，接下来的发展也顺理成章。

满心想要过个美好夜晚的梁亮在快把自己扒干净时，突遭晴天霹雳——他在凤丹身上摸到了跟自己一样的器官。

只有男人才有的器官。

对方眼神迷离地问他怎么不继续，直到这时他才真正开始思考为什么对方骨架看起来比普通女人都大一些，为什么对方的嗓音那么低，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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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怎么吵的我记不清了，等我回过神时她……他已经死了。”讲完自己做过的事，梁亮目光呆滞地坐了一会儿，抬手抹了把脸。

吴敦一眼角抽了抽。

虽然他早就预料到这次的怪谈应该起源于一桩不为人知的命案，却没料到还有这么曲折的内情。

他哭笑不得地看向殷岚，发现对方倒比自己镇定。

“‘凤丹’是雌雄同株的花。”殷岚外婆喜欢种花，尤其喜欢芍药类的，所以他一听到梁亮说这个假名时就猜到后续了。“你杀了人，尸体呢？”

梁亮扭头看殷岚。

他刚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一般人得知真相，至少都会像吴道长这样表情微妙吧？可这个青年却很不同，无论是凤丹真实的性别还是自己杀人的事，这人似乎都不怎么在意。

没有好奇，也没有谴责，只有那种完全壁上观的冷淡。

一股凉意升起，梁亮匆匆撇开眼，忽然觉得殷岚和之前差点弄死自己的鬼有些相似——都有一种不像人类的，与这个世界隔绝的气质。

“我不知道，尸体是李二豪处理的。”

“是你杀的人，他为什么要帮你处理？就为了不被你举报他协助盗窃可说不过去，杀人罪怎么也比连环盗窃重多了。”没注意到梁亮的异常，吴敦一戳破他的谎言。“劝你老实交代，不然不光法律饶不了你，那东西不安抚好，也会再来找你。”

梁亮抖了抖，终于放弃垂死挣扎，老实道：“还在他的房间里，我买了台冰柜，他这两个月的房租和电费都是我付的。”

他一开始是没想好要怎么掩藏尸体所以仓促想出这样的办法，后来则是不敢再去案发现场，所以拿着凤丹的手机伪造他还活着的假象。

不过除了房东和李二豪，也没什么人跟凤丹联系。

梁亮轻易就“窃取”了凤丹的身份。

看梁亮交代得差不多了，吴敦一活动活动站麻的腿，顺手报警以后，提议回酒店等警察。

一会儿把梁亮交给警方处理，他还得去凤丹住的地方给尸体做一下法事。

“如果李二豪早点告诉我凤丹是男的，这些事就都不会发生了……他还说什么等他攒够钱做手术，就和女人没区别了……怎么可能没区别啊？他还能生孩子不成……”

回酒店的途中，殷岚听到梁亮喃喃低语着。

直到现在这人都没觉得他自己做错了什么，似乎还觉得自己是个受害者。

固然悲剧的发生跟已经死了的李二豪两面隐瞒，坐看好戏的心理有些关系，但梁亮和凤丹又还没确定关系，发现不对断了往来就是了，至于为此杀人吗？

以梁亮这种心性，恐怕跟里世界的那些非人更有共同语言。

殷岚看着梁亮的背影，脑子里在闪过这个想法后，忽然就有些走神。他觉得自己只是短暂发了下呆，但立刻就听到有人在叫喊。

叫喊声一开始有些模糊，但突然有个声音特别突出——

“阿岚，救命啊，有个鬼娃娃追着我不放！”

殷岚猛地回神，发现酒店后门，手上拎着爬宠外出盒的简枫正一脸崩溃地朝自己冲来，而她身后则是晗月的瓷娃娃正在蹦蹦跳跳。

画面既滑稽，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