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感觉到敌意。

即便如此，吴敦一还是悄悄给殷岚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站在自己身后以防万一，同时掌心里已悄悄握住了自己惯用的法器。

“客人们，放心吧，我现在也没多余的力气伤害你们了。”

这话听起来很不吉利。岳茜心中不安，率先快步走进副卧，接着就发出一声惊呼：“昱哥，你这是怎么了？！”

情况好像和来之前预估的有很大差距……

殷岚跟在吴敦一身后来到岳家副卧门口，朝里看去时，他也颇觉意外——凌晨到现在也只过去了半天时间，房间里面，坐在桌旁的男人看上去就比之前憔悴苍老了许多，就像一棵即将彻底枯死的老树，皮肤干得好像随时会裂开、掉渣。

这状态看上去别说害人了，殷岚都担心他动作稍微大一点就会直接碎掉。

岳茜显然也有一样的感觉，所以她虽然就站在距离男人半臂之遥的地方，伸出的手却迟迟没落到对方身上，而是迟疑地悬在空中片刻后，默默放下了。

“都坐下吧，耽误你们一点时间，听我讲一个故事。”桌旁的男人摆手示意。

此情此景，不止殷岚和岳茜，就连吴敦一也有一种面对年迈长辈时那种不便违逆的感觉。三人各自找了合适的位置坐下，安静聆听男人的讲述。

故事是从距今不知多少年前开始的。

男人已经以一种无形无质的状态存在于世许久。他穿梭在山林间，时而是风，时而是雨，时而是某种动物，无拘无束。直到某一天，他所熟悉的山间来了一群形貌狼狈的人类，他们扶老携幼躲进遍布毒虫野兽的树林中，借着茂密的荆棘和灌木隐藏自己。

他飘过他们身边时，听到他们心里都在异口同声地祈求着，希望上苍、神佛或者别的什么，保佑他们不要被身后追赶而来的敌人发现。

可惜他们的祈求没有发挥什么作用，不多时，他就听到了另一批人类的高喊声，紧接着，山脚升起滚滚浓烟，好像是追来的人觉得搜索正片连绵的山林太过麻烦，索性想用火攻把目标逼出来。

这就让本来不准备插手人类争斗的他很不高兴了——这里是他的地盘，未经他的允许，怎么能在此大肆破坏呢？

于是，他钻入山体中，以自己的力量推动泥沙土石滚向纵火的人群，不一会儿，地上就传来惨叫声，被山石砸中，被泥沙掩埋的纵火者在血的教训过后，识相的撤离了。

别再来了，还有藏在山上的这些人也赶紧离开吧。

他心里这么想着，却听见被他无意间救下的这些人在一边哭一边感谢自己——当然，这些人是根本看不见他的，但他们默认刚才一定有某个神秘的存在出手相救，所以他们擅自将神秘的存在称为“山神”。

从这一天起，他有了身份，而这些被他救下的人也顺势在本属于他的山林中定居下来，繁衍生息。

山神没有刻意驱赶定居的人类，也没有因为他们给了自己身份就格外关照他们。他只是，默许了这些人的停留，并偶尔会去观察一下他们的生活而已。

人们给山神修了一个小小的简陋庙宇，平时家里有喜事的时候会给山神庙送点东西，进山捕猎或耕作过后，也会分一部分收获给山神庙。山神不需要进食，不过随着这些人类频繁地进行类似的活动后，他感觉到自己变得比以前更强大了，作为回馈，他偶尔会帮猎户赶走凶狠的野兽，也会将迷途的小孩送回村中。

如此相安无事许久后，某年大旱，人类在山中开辟的耕地眼看就要因为缺水颗粒无收，他们焦急地向山神庙祈求，可他又没有操纵水的能力，哪里管得了这种事？

但人类还是不停的祈求、祈求、祈求……不分白天黑夜，吵得他难受。

有一天，村中有个女孩独自来到山神庙，跪了许久后说，她愿意以自己为代价，交换山神庇佑她的家人，说完她就割开了自己的咽喉，鲜血溅了庙中的山神像一身。

血的气息将山神和女孩联系到了一起，他看着从对方身体中不断流出，在土地上形成小小河道的景象，忽然想出了一个主意——他驱使通往附近河道的山石土地让出一条沟渠，把河水引来山里，解决了村民们的燃眉之急。

事后人们才发现死在山神庙前的女孩，大人们将她掩埋在山中后，对还不明白“死”为何物的小孩说，女孩是嫁给山神做妻子了，所以不会再回村中。

后来这就成了村中独有的一个传说。

当又遇上人力无法解决的困难时，就是山神要娶亲了，村里就商量着找一个合适的姑娘出来做新娘。这只是人类的一厢情愿，山神沉默着看他们操持所谓的婚礼。

村民们想出了一系列的仪式。他们从山中采集会让飞禽走兽食用后变得晕晕乎乎的一种植物种子，在山神庙中供奉一晚后，让村中适龄的女孩领回去服用。谁最先恢复清醒，说明她的身体最好，最适合献给山神。

而后，各家各户会为新娘凑齐嫁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由专门的人送她到山神庙。

新娘独自留在山神庙里，村民们则下山，因为神明的洞房是不能闹的。

山神以为没人监视，新娘会跑掉，毕竟上一位“新娘”的结局可不太好。但那姑娘并没有逃，她觉得如果以一个人的命可以救全部人很值得，所以她跪在山神庙冰冷的地上，更怕山神看不上自己。

既然如此，就如她所愿好了。

山神想着，靠近了新娘一些，接着他发现随着双方距离拉近，自己好像正在发生某种变化，有了特定的形貌。当他彻底站到新娘跟前时，已然变为对方想象中最英俊庄严的神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