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铲??二??（14）

李鸭子很失落地从福音堂出来，心里闷闷地难以认同洋和尚的话，所以十分着急地想找人商量一下，他不甘心自己就这样受制于土匪和洋和尚。但把钻地龙、二狗、老鳖头叫一块儿一商量，心彻底凉了，那是透心的凉呀！钻地龙只说了一句话，“别说咱管不住咱行当里的，就是真管住了，咱能管住趟将吗？趟将绑了谁的肉票，谁能一条命不要，还硬拧着脖子听您的话，跟趟将死扛吗？”

李鸭子发现自己就是只鸭子，翅膀扑棱地在有劲，也是飞不起来了，能安慰自己的只有洛阳铲。

此时的洛阳铲已经让其他伙的盗墓贼闻到了气儿，众多的掌眼们都是急着来拜李鸭子，经常门前有叫着师傅，想磕头拜师的——他们都知道李鸭子又有了绝器，叫洛阳铲，心里都是真服气——这一门三代竟弄出三样绝器，祖师爷的门厅呀！李鸭子虽然放出话去不授徒，但管不住别家掌眼的日思夜想和馋涎欲滴。

李鸭子把洛阳铲藏得紧，神神秘秘地不露相，去干活也是让人放哨到半里外。他甚至警告老鳖头，铲子若被别人偷去，得拿命去祭！他现在仅存的想法是试图用这把洛阳铲，把一个行当拿捏出一个规矩，减少窝里乱的倾轧，对抗来自洋和尚的蔑视和土匪们的霸道。自己说句话，在这一道上得像下雨，那块土都能淋湿才行！

过了不几天，钻地龙跑来了，告诉李鸭子，洋和尚找他。

洋和尚见了李鸭子，阴笑着说：“你不想要你的儿子吗？”

这句话让李鸭子很茫然。洋和尚站在屋子门口，叽里咕噜地喊叫了两声，不大一会，就看见洋婆娘腆着个大肚子出现在他面前。洋婆娘显然没有预料到是他坐在那儿，脸上惊讶的表情十分地夸张。洋和尚指着洋婆娘的肚子对李鸭子说：“你想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这里面装着你的儿子。”说着进套间去掂出一串捆扎成糖葫芦状，纸包着的中药，“这是堕胎的药，今天你说一句话，要是不要？”

这让李鸭子意外又惊心，他对洋和尚已经彻底没有了好心情，不知道该怎样把握自己的情绪，竟像受到了羞辱般暴跳如雷地指着洋和尚的大鼻子骂道：“要是你敢干出啥事情，你的头就不是你的了。按说你是当舅舅的，你想害你的外甥吗？你想害你就害吧，我倒想看看你这个当舅舅的狼心狗肺。我咋把种儿种到洋老母儿身上了呢？”懊恼地直拍自己的大腿！

洋和尚并不想得罪他李鸭子，不温不火地听他骂。李鸭子看出来了，存心找一下洋和尚的难堪，竟嚣张地提出要娶了洋婆娘，而且发誓赌咒马上就娶。但他没有想到洋和尚竟然不与他辩驳，只是说：“她已经是你的女人了，你娶了她也是应该的。”皮笑肉不笑地摊着手同意了。

这让李鸭子十分意外，内心也感到从未有过的不安，为了显示自己的能耐和恶心洋和尚，才张狂着要娶洋婆娘，难道是自己跳到了这洋和尚布下的圈套里了？

李鸭子惴惴不安地问洋和尚：“你有没有啥条件，没有啥我今天就带人？”

洋和尚软里带硬地说：“这毕竟是一场婚姻，任谁家的女人是你想带走就可以带走的吗？你们中国人说无酒不成宴，没有什么条件也显不出你李掌眼的厚道，咱们以后就是亲戚了，我要当你的支锅。”

李鸭子惊讶地审视着洋和尚，说：“你连这也知道啊！”

洋和尚狡黠地说：“这不难为你。”

盗墓贼是分伙的，一伙盗墓贼有三、五个人，每盗一个墓，俗称“一锅”。一伙盗墓贼里也是分着三六九级，最低级的盗墓贼叫“下苦”，就是出力的，干粗活；比“下苦”高一级的叫“腿子”，就是组织和指导“下苦”出力干活的，也是现场盗挖的技术人员，还要负责进墓室清堂；再比“腿子”高一级的叫“支锅”，“支锅”负责每一次盗墓的前期花销和参与盗挖人员的收入，类似于现在的风险投资人，收入是高，风险也大；而“掌眼”是这一锅里的核心人物，“掌眼”负责寻找墓葬，判断墓葬的价值，并可以与“支锅”就地分赃，甚至直接买断这一锅所有出土的古器。在盗墓贼的一伙与一伙之间，“掌眼”与“掌眼”的地位也是有分寸的，有师傅有徒弟，分前辈和晚辈，敬长尊师是绝对不能含糊的。李鸭子就是洛阳周围盗墓贼中最不能被含糊的一个人！

李鸭子没有想到洋和尚的胃口比他也不小。洋和尚当了支锅的，就可以摆脱土匪们的节制，在枪炮交易中占尽主动，而还能直接掌控和参与到盗挖古器中来。两把手一头抓住了土匪，一头抓牢了自己！

可既然已经把话说出口了，李鸭子还是决定一试，能娶洋婆娘也是让人刮目相看的事，至少是让洋和尚很没有面子！再者他也很清楚，洋婆娘和洋和尚是一伙的，能把洋婆娘弄成了自己女人，等于搭上了洋人的船，也算有了个靠山！反过来说，枪炮不就离自己更近了嘛，不可能没有一点机会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