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鬼野的声音很轻，但古情听着却像是定身咒一样有效。

古情一动不敢动的趴在鬼野的胸口，一时之间只觉得呼吸变得有些困难。

不知为何，趴着趴着，古情竟然觉得一股莫名的倦怠袭来，仿佛浑身的压力都在此时得到了暂时的释放，紧随而来的就是放松后的疲倦。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原本紧张急促的呼吸也逐渐平稳下来。

鬼野感觉到胸口上侧脸趴着的她愈加安分了，眼底溢出一抹暖意。

他用那双带着纯黑色手套的双手将古情轻轻的揽在了怀里。

漆黑如墨的身姿上面叠加着五彩斑斓的身影，外面的阳光顺着四合院的木门投射进来，零零散散的洒落在两个人的身上。

感觉到背后被阳光照射的温热，古情仍旧闭着眼，嘴唇却微微动了动：“鬼野……你，能跟我讲讲你以前的事么……”

她问的很轻，语气也很犹豫。

甚至连她的睫毛，也因问这个问题时产生的忐忑心情而显得有些许颤抖。

鬼野良久沉默，就在古情以为他又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肯对她说，都要瞒着她的时候，他突然开了口，清冷嗓音中少了以往的邪肆，反而多了不易察觉的寂寥：“过去的事么，那可能要从很久以前讲起。”

古情还是闭着眼，双手却抓紧了鬼野的两条手臂。

鬼野的眼睛始终是睁开的，他揽着胸前的古情，目光穿过木门，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

“我对做人没有概念，因为我一出生就被我母亲掐死了。大概是因为本就出生在坟地，所以阴气极重，直接变成了怨婴，那时候我什么都感觉不到，除了饿。只有贪婪的吸食阴气和吮吸鲜血的味道才能让我觉得满足。渐渐的，我原本以为的只是一抹漂浮的意识的我，竟然逐渐有了身体，并且这身体还会随着我吸食的阴气越多，长得越大。”

“后来我的五感也变得愈加清晰，先是从能见到的周围的一些模糊黑暗的影子，到后来清晰可见鬼物，我慢慢的意识到了我原来是变成了一个鬼。”

“最开始我也像其他的鬼魂一样，担心覆灭，担心投胎转世，更找不到去幽魂之地或者鬼门关的路，我就这样飘荡着，却怎么也离不开那个她生下我的坟地。”

“直到后来，我逐渐发现了我和其他的鬼物不同，我的血，不但能使其他的鬼物灰飞烟灭，还能带给我自身强大的力量。”

听到这里，古情微微睁开了眼，眼中疑惑一览无余。

血……？

他作为鬼物，血肉都应该是通过修炼才能拥有，就算是因为吸食鬼气阴气加快了他修成鬼身的速度，也不至于血液有能让别的鬼物灰飞烟灭的力量啊。

除非，他本身就与别人不同。

“你在疑惑，为什么我的血有这种力量对么。”鬼野淡淡的说。

古情心中一动，她不说，他都知道她在想什么吗？

“这也是当时我的疑惑。于是我一边看着自己的鬼身愈加强大，一边开始结交鬼物朋友，开始调查。直到后来，一个机缘巧合，让我知道了，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缺月。”

说到这里，鬼野的语气稍稍有些变了，古情听得更加仔细，却没能说出到底变在了哪里。

“我原本还纳闷为何我身边一直跟着一枚扳指，到后来，才知道，那枚玉扳指是由一块叫做‘缺月’的神玉打造，神玉被毁，魔玉降世，这块玉被丢弃在了我降生的坟地，其魔性和我身上的阴气相互感应，缺月和我连成一体。”

“受到了缺月的影响，我不能转世，身体也不同于其他的鬼身。更有趣的是，缺月会让我无法转世这件事，我母亲一直都知道。”

鬼野自嘲的勾了勾唇：“你不是刚认识我的时候就说过，我没做过人，但我终究是人么。可惜啊，我不只是没做过人，我永远都不能转世成为人。”

“而这一切，都要拜我母亲所赐。”

古情浑身骤然一颤。

她已经彻底睁开了眼睛。

她从未听过鬼野用这种语气说话。

刚刚那句‘而这一切，都要拜我母亲所赐’，鬼野是似笑非笑的说出来的。

没有咬牙切齿的恨意，也不像是在讲述过往云烟的那种轻描淡写。

可是古情感觉到了。

这才叫恨。

恨一个人已经恨到了想到她自己都会笑的地步，说起她语气就是那种哭笑不得的怪异。

那是一种无法释怀的恨。

原来他一直在恨着他的母亲……

也是，会亲手杀死刚降世的自己，会故意留下让自己无法转世的魔物，那样的母亲，叫人如何能够原谅……

古情明显的感觉到了身下的鬼野心跳的频率突然变快了些。

她猛地抬起头，映入她眼帘的是鬼野那一张邪冷无比的脸，一双幽幽异瞳闪烁着诡异的光。

古情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怎么也无法发出声音。

她很恐慌，双手大力的抓紧鬼野的手臂，强迫鬼野的思绪和注意力回到自己的身上。

可是鬼野还在顺着木门的缝隙看着外面，看着远方。

不管古情怎样无声的抓捏他的手臂，他都无视她一般，嘴角和眼底布满邪肆与无情。

古情的心不断的下沉，就在这一刻，虽然无言，但她突然明白了，明白一直以来为什么她都觉得鬼野那么危险和遥远，明白了为什么鬼野什么事都不愿意告诉她。

鬼野一直想要隐瞒的并不是那些没有告诉她的事，而是现在的这个真实的他自己。

他从未做过人，他没有作为人类该有的善良，更不懂爱。

他是纯黑色底色和层色的魂魄，他的出生和存在都不被这个世界认可。

他不爱任何人，也不需要任何人爱。

这样的他，才是他一直以来想要对她隐瞒的。

“鬼野……”

像是费尽千般力气终于破了某个诅咒一样，古情终于低低唤出声。

终于真正的感触到了他的内心，终于体会到了他心底一直压抑的情绪，意识到这些的古情，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哀伤无比，她抬起一只手，缓缓的抚上了鬼野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