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唯和萧正清一人搬一个小板凳，坐在菜市场出入口。

萧正清抱着唢呐，安唯抱着琵琶，两人身前放一个盆，旁边插着牌子：卖艺吃饭。

安唯拿着手机，准备上网看看弹琵琶技巧，试试能不能现学现卖。

“要不你先吹，我看能不能现场学一点。”

萧正清不看好她，“我觉得你还是算了吧，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学会的东西，还是老老实实看我吹吧。”

安唯丝毫没有被他打击到，毕竟人家有真本事，自己今天过来算是蹭饭了。

于是开心的抱着琵琶，“那你快吹吧！”

“等着，这就来！”

坐着不舒服，萧正清干脆站起来，对准来往的菜市场放开了吹。

驴叫一般的唢呐声断断续续开腔，安唯脸上的笑终于在这里逐渐消失。

“你这是在吹什么？”

萧正清满头大汗，“你先等等，我好久没吹了，熟悉熟悉口感。”

安唯脸色这才好看一点，“那你快熟悉。”

终于，顶着来往人群嫌弃的目光，大半个小时候之后，断断续续的驴叫终于串联成曲。

安唯满脸疑惑，犹豫片刻还是打断他。

“我怎么听着这曲，好像不是很高兴？”

萧正清吹得正陶醉，只抽空瞥了一眼安唯，没说话。

安唯只能憋回满肚子的问号，摸摸手里的琵琶。

干抱着也不好，要不试着弹几下？

这个想法刚出来，她就觉得手痒痒的想弹。

再看一眼陶醉的萧正清，安唯想，就弹那么几下好了。

试探着拨一下弦，小小的声音还是挺好听。

几根弦挨个弹一遍，安唯终于满意了，这个还是很简单的嘛。

看来自己在乐器上也是有天赋的。

“铮——”一激动，手上力道就重了。

旁边萧正清被吓了一哆嗦，唢呐曲也拐了个弯。

他瞪安唯一眼，示意她安静一些。

安唯只能悻悻然放下蠢蠢欲动的手。

再继续观察路人，终于发现一个问题。

“奇怪，他们怎么好像很嫌弃的样子啊。”

这时一个大妈从菜市场走出来，听着这曲子，眉头死死皱在一起，再看见他们两个罪魁祸首后，面色瞬间狰狞。

直接过来开骂。

“要死啊！跑大街上来吹这个！”

“这是要咒谁呢！”

“呸！大好的日子真是晦气！！！”

“你们什么意思？啊？我问你们吹这个是什么意思！”

“故意的吧！这年纪轻轻的咋不学好呢！”

“你们家里是怎么教的！什么人啊跑这里来找晦气。”

“呸！！！”

安唯和萧正清目瞪口呆，看着大妈指着他们破口大骂。

旁边渐渐聚集成了人群，都在看热闹，还小声的议论纷纷。

安唯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

“这是哪家的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就是啊，跑这里吹丧来了！”

“真是晦气！”

“我看写着卖艺？哪有这样卖艺的，家里没教过吗。”

安唯终于知道，是萧正清吹得曲子有问题，她说呢，听着不太对劲。

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才刚开始学，什么都不懂呢，实在是对不起。”

她一道歉，那大妈更来劲了。

“刚开始学就跑出来吹丧，怎么不学点好的！跑大街上来给人添堵！”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呸！”大妈气得肺都要炸了，薅下一个菜叶子往他们脚上一扔，扭头就走，“真是晦气！”

安唯欲哭无泪，看着周围的人群，刚要继续道歉。

就见萧正清一脸高兴的把白菜叶子捡起来放进盆里。

“老板你看！我们赚到叶子了！”

安唯沉默了，周围的人也沉默了。

“这还真是在卖艺赚午饭啊。”

“那也不能这么个卖艺法。”

“也太可怜了。”

“这怕不是个傻子。”

“这男的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那就正常了。”

“女的看着还正常点。”

安唯僵笑着，默默坐回小板凳，死死摁住准备继续吹的萧正清。

咬牙问他，“我问你，你刚才吹得是什么？”

萧正清茫然，“我也不知道啊。”

“什么叫你也不知道！你自己吹什么曲子你自己不知道？”

萧正清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当时我学得时候，就没告诉我这个曲子叫什么啊。”

安唯深吸一口气，“换一个曲子！”

“可是老板。”萧正清为难，“我就会这一个啊。”

安唯一口老血差点吐他脸上，感情之前他说会一点儿，还真就只是会一点儿啊！

她还以为那是萧正清在谦虚！

“那怎么办！”安唯抓瞎了，“你学个唢呐，为什么就学这一个啊！”

“因为我是吹给别人听的，她就爱听这一个。”

安唯满脑袋问号，从刚才路人的反应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曲子，怎么还有人只听这一个曲子呢？

“你认真的？”

“对啊。”老板不让吹，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萧正清就开始告诉她自己学唢呐的始末。

“我记得那时候我还小，去我姥姥家住了一段时间，然后我姥姥的邻居是个老太太，特别讨厌！经常欺负我们，可我又打不过她，就问我表哥怎么办。”

想到那段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萧正清满脸怀念。

“我哥正在学唢呐，就说，有一首曲子，她最爱听，只要听了这首曲子就不会欺负我们了。”

安唯神色复杂，“然后呢？”

“哦，然后我就学了这首曲子，在那个老太太家门口连吹了三天。”

“效果如何？”

“效果很好！”

安唯震惊，“很好？”

“对啊，虽然我去吹的时候她还是出来骂我，甚至还想打我，但我被我妈揍了一顿关家里后，她反而不来找麻烦了。”

萧正清感觉特别神奇，只是后来自己还想再去吹的时候，表哥和他一块挨揍了。

为了自己的屁股着想，只能遗憾收手。

他咂咂嘴，“后来那老太太没了，也不知道她还喜不喜欢听这首曲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这人故意的吧。

：相信我，最后她走的时候，也是听着曲走的。

：这是什么曲子？

：《哀乐》，葬礼上吹的。

：我靠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就在现场，但是已经没有勇气凑过去了。

：我看节目组的人也躲的远远的，就怕被他们牵连。

：如果我在路上听见有人朝自己吹这个，我也生气！

：他们好可怜啊，烂菜叶子都捡起来了。

：也不算烂吧，还挺新鲜。

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只剩安唯和萧正清凄凉的坐在板凳上发愁。

“你当时，是怎么有信心说自己会吹唢呐的。”

“我就是会吹啊。”

你这是会吹牛吧。

萧正清不服气，“你也别说我，我最起码会一点，你是一点不会啊。”

安唯气得差点暴走，磨磨牙，“那现在怎么办！”

萧正清目光放在安唯手里的琵琶上，“要不，你试试？”

“我不会，怎么试？”

“现场找教学视频啊。”

安唯觉得不靠谱，“你最起码还有点基础，我连琵琶都没摸过。”

想了想，安唯提议，“要不咱上网搜个唢呐曲，找个简单的你现场学？”

“也是个办法。”

于是两人开始上网搜唢呐入门曲谱。

终于找出来一个，安唯兴冲冲的给他，“快快快，快试试！”

萧正清挠头，“我不会。”

安唯急了，“你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你不会！”

“以前我表哥教我唢呐，是直接教的曲子，我不会看曲谱吹。”

他能看懂曲谱，但是上面的不知道怎么用唢呐吹出来。

“钢琴上最起码还标着123呢，这唢呐上也没标啊。”

安唯使劲揉揉太阳穴，“完了，今中午就饿肚子吧。”

萧正清的目光再次放在琵琶上，“老板你这么厉害，要不就试试呗。”

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试试。

那就试试吧。

于是这里又开始响起叮叮咚咚的声音，以及偶尔几声刺耳的尖锐声。

路人看见他们，纷纷投来注目礼，再看看他们的牌子，更觉得两人脑子不正常。

“我可算是明白什么叫现学现卖了。”有一个大妈路过他们，吐槽一句，“这还真就是现学现卖啊。”

安唯看看自己的教学视频，再看看前面只有一片菜叶子的盆。

可不就是现学现卖嘛。

安唯弹得手指头疼，又催萧正清，“你根据以前唱的歌，试着吹吹吧。”

萧正清说，“能行吗？这和唱歌又不一样。”

“行不行的试试呗，你就吹着找那个调！”

“那我试试。”

于是这里除了拉桌子腿的声音外，又多了驴叫声。

安唯注意到一个穿围裙的中年男人走过来，吓得安唯差点心脏骤停。

他不会是来揍人的吧？

那男人来到两人面前，看看他们的盆，以及盆里一片孤零零的菜叶子，再看看他们的牌子。

“你们跑这里来赚饭钱？”

安唯弱弱的回答，“就是一顿午饭。”

男人沉默片刻，扭头就走。

安唯和萧正清对视一眼，再次拿起琵琶和唢呐。

“铮——咚！”

“嘟——呜！”

男人再次过来，把手里的塑料袋往他们盆里一放。

“给你们午饭，赶紧走吧！”

两人对视一眼，萧正清赶紧看袋子里的东西，两包泡面，还有两根肠。

他瞬间大喜，“太好了！我们赚到午饭了！”

安唯也高兴，“谢谢大叔！”

男人神色复杂的看他们一眼，最后叹一口气，“等着。”

两人眼睁睁看着他又回去，给他们拿回来两个面包两瓶水。

“哎，快回去吃吧，别在我这里又弹又吹的影响我生意。”

最后说了句，“也是怪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