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雷公正在四处云游，见一露天舞台正在演出话剧《雷雨》，就停下来鸟瞰。

小雷公发现他们的雷声是后台的几个人人工弄出来的。闷雷是用胶合板弄出来的，响雷是用镀锌板弄出来的。小雷公觉得他们弄出来的雷声太小儿科，太不真实，就心血来潮，头脑一热，来了个现场操作……就在剧情达到巅峰时，它一个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炸雷响彻在舞台上空……结果是台上台下乱做一团……戏演砸了。

小雷公自知闯祸，抽身溜回天宫。

“又淘气啦？”老雷公正堵在门口。

“没……没想到，他们那么喜欢弄虚作假的东西。我告诉他们什么是真实的，他们却吓跑了……”小雷公辩解地说。

“你说的真实，他们叫生活的真实；你说的虚假，他们叫艺术的真实——直接把生活搬上舞台就不叫艺术啦。”老雷公高深地说。

“那不是自欺欺人吗！”小雷公说。

“这就是人类和动物最重要区别。”老雷公像在自言自语。

上大学的第三年，李赞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了一篇雷梦生写的寓言故事《实习雷公》，就带上杂志到雷梦生的学校来找他。

雷梦生就要毕业了，正在收拾行李，见李赞来了，吃了一惊。

“怎么会是你！”雷梦生都带上眼镜了。

“怎么不会是我，我又没被大火烧死。”李赞也带上了眼镜。

“我是说，你怎么会来。”雷梦生还是意外。

“我怎么不能来——怎么，怕你女朋友看见那！”李赞诡秘地看看周围说。

“我——我那有女朋友啊——”雷梦生还是那一脸的不好意思。

“你怎么没有哇，明明有还抵赖。”李赞说得十分肯定。

“不可能，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女朋友，你怎么会知道。”雷梦生还是木头一个。

“你就是有嘛——”李赞还凑过来，“听说你们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一派胡言——”雷梦生使劲紧了一下行李绳，“我就要去西藏了，别开我的玩笑了。”

“去西藏！”李赞就像当年站在贾玉梅的门外发现雷梦生果睡在那里时的吃惊表情一样。

“就差我继父签字了——你今年也大三了吧。”雷梦生还在低头收拾他的行李。

“你……你……你怎么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呀！”李赞像似要哭的样子。

“我——我干吗要和你商量啊——”雷梦生停下收拾，看着李赞说。

“我，我是你的女朋友啊！”李赞再也忍不住了。

雷梦生一下子愣在那里，老半天也说不上话来。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人家呀……咱俩当年的誓言你忘了吗……咱俩当年有过的你都忘了吗……咱俩当年经历过的你都忘了吗……”李赞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你来晚了，我已报了名，不能更改……咱俩的缘分……也许……早就……尽了吧……”雷梦生说完，就又低头收拾起他的行李来。

“不，咱俩的缘分没尽，”李赞上前拉住雷梦生，“咱俩的缘分是天定的，你不能就这么给拆散

！”

听到“拆散”二字就像有个人在雷梦生的头上狠狠地打了一闷棍一样。他突然把双手扎进头发里，然后就那么低着头，蹲在了地上。

李赞就将手抚在雷梦生的后背上，也蹲了下来。

“我不是不让你去……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行……多久我都会等你……”李赞情真意切地说。

雷梦生缓缓地抬起头，泪眼汪汪地望着李赞，久久说不出话来。

“来吧，我帮你收拾行李……”李赞擦干眼泪，站起身来，边说边麻利地帮他收拾起来……

冬春之交，小雷公奉命到人烟稀少的大西北去司雷布雨。一日下来，却无功而返。

“怎么没听见你的雷声啊？”老雷公问。

“方圆百里，杳无人烟，寸草不生，还浪费那些雷雨干啥。”小雷公理直气壮地说。

“你错啦，越是荒山野岭不毛之地越是需要我们的雷声雨水！”老雷公说。

“我看，打了也是白打，下了也是白下。”小雷公不以为然。

“混账！”老雷公突然发怒，“即便那里有一粒种子需要我们提醒时令，有一个冬眠的动物需要我们提醒季节，有一户农民需要我们唤醒希望，我们都要全力以赴，在所不辞——这就是我们雷公的天职，懂吗！”

小雷公略有所悟，默不做声地重返人间，努力地用它的雷声去唤醒万物，激励众生去了……

有一天下午天气很好。李赞正在食堂里端着饭盒吃饭，有个女同学走过来说，外边有个男的找你。李赞就端着饭盒走出来看，远远地就看见雷梦生站在那里，她就微笑着走了过去。

“去西藏——什么时候走哇？”李赞边嚼饭边问。

“我不去了。”雷梦生淡淡地说。

“天哪——是为了我吗？”李赞扔掉饭盒，吐掉嘴里的饭，一下子扑过去，抱住雷梦生就亲。

“……你同学正看你呢……”雷梦生倒很理智。

“别怕，她什么都知道了。”李赞松开雷梦生，小声说。

“什么‘什么都知道了’。”雷梦生还明知顾问。

“还有什么呀！”李赞有点脸红。

“连‘生米煮成熟饭’也知道了？”雷梦生逗李赞。

“去——你坏！”李赞就用拳砸雷梦生的肩。

“走，我请你吃饭吧。”雷梦生说着就蹲下来捡李赞刚刚因兴奋扔掉的吃了一半的饭盒。

“真是为了我呀！”在饭店等菜的时候，李赞还是忍不住问。

“不是——是我继父拒绝签字——他说我妈舍不得我，天天哭。”雷梦生平静地说。

“我说你不会为人家而放弃远大的理想嘛！”李赞嗔怪地说。

“那是什么理想啊，那是逃避。”雷萌生幽幽地说。

“你要逃避什么呀。”李赞也严肃起来。

“一切。”雷萌生的声调里有几分沧桑。

“你——还没从青年农场的阴影里走出来呀。”李赞用手在桌子上空划着说。

“……你——怎么就——原谅我了呢？”雷梦生真就用一瞬间在过去和现在之间跑了一个来回。

“我善良呗。”李赞卖乖。

“没那么简单吧——我伤你伤得那么重。”雷梦生深刻检讨。

“又不是你的错……”李赞低下头也低下声。

“你……是怎么知道真相的……”雷梦生抬头去看李赞。

“白世彪复员了，有一回特地开车来学校看我，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李赞也抬起头看雷梦生。

“一切？”雷梦生用目光询问。

“是一切——把你灌醉是贾玉梅逼他干的；把醉了的你背进贾玉梅房间也是贾玉梅的事先安排；后来的洞房场面也是贾玉梅一手操办的；就连什么时间叫我去把你们捉奸在炕，也是贾玉梅精心计算好的。后来白世彪看我受了强烈刺激不知死活地跑了，又在暗处看见贾玉梅对你进行残酷的精神折磨，就良心有所发现，后来见雷电把房子给击着火了就趁机找了根儿棒子，蒙上脸就冲进屋里，打倒了贾玉梅，救出了你……”李赞语调平和地叙述着。

“真是惊心动魄呀！”雷梦生神色凝重。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吗？”李赞问。

“后来，后来还有什么事？”雷梦生反问。

“后来贾玉梅被送到医院，命是保住了，可是容是彻底毁了，听说连前边都烧没了……听说在医院抢救她的时候她还流了产，传说那孩子不是大队书记的就是大队书记儿子的。她想逼你和她结婚，一是嫉妒咱俩、要拆散咱俩，二就大概是为了掩盖那个孩子的丑闻吧。再后来听说她在出院后，有一次自杀的时候被一个下煤窑的工人给救了，之后也就嫁给了那个人，还给这个人生了个孩子，可惜没站住……”

“你真相信那把火是老天爷点的？”雷梦生话题一转。

“你是写雷公寓言的，不是老天爷是谁，难道会是白世彪放的？”李赞说。

“不是他是谁！”雷梦生望着远处，意味深长地说。

老雷公对小雷公说，一个合格的雷公必须火眼金睛，洞悉一切，这次就派他到人间去识别精类，从而练练眼力。

小雷公化成人形，腾云驾雾去到人间，明察暗访，身体力行，盘桓多日才返回天宫。

“人间的精类可真多！”小雷公回来后十分兴奋。

“你都认出什么精啦！”老雷公饶有兴趣地问。

“男人血液里的酒精，女人眼泪里的醋精，小孩食品中的香精，老人尿液里的糖精。”小雷公津津有味地说。

“就这些？”老雷公问。

“还有，最营养的是蜂王精。最难闻的是风油精，最风情的是白骨精，最好看的是狐狸精。”小雷公滔滔不绝地说。

“还有吗？”老雷公忍俊不禁。

“还有，最难看到的是妖精，最常见到的是屁精，最兴奋的是受精，最丢脸的是遗精！”小雷公像说顺口溜。

“还……有……吗……”老雷公乐得咳了起来。

“还有，他们是一会儿养精，一会儿无精，一会儿聚精，一会儿励精；对了，还一会儿去粗取精，一会儿又精益求精……真是到处都是人精……”

“别说了……别说了……”老雷公乐得喘不上气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