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我的刑侦笔记(共6册)
作者:常书欣 | 分类:游戏 | 字数:139.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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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第198章 “牛魔王”的踪迹(1)
峥嵘再现
根据对药物以及排泄物样本的检测结果,再加上羊头崖乡案发地的实地拍摄和描述,案情很直观了。以往盗窃耕牛的案例都是嫌疑人趁夜进村实施作案,可没料到还有这样大白天诱拐的。而且从羊头崖乡案发地联系到几百公里之外的销赃地,还有反向几百公里外的组织地,跨度之大,基本覆盖全省了。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经初步检测,在堡儿湾牲畜市场缴获的这种叫天香膏的药品,和在羊头崖乡盗窃嫌疑人身上搜到的药品成分一致,甚至连包装都一样邵万戈负责介绍着案情,他把两地的赃物照片放在同一屏幕上对比着,主要成分是碳酸氢钠,富含硫酸铜碳酸钴氧化铁碘化钾等微量元素。我们的检测人员向省农科院畜牧专家请教后得知,药物中还添加了某种中药成分,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在饲料中添加复合酶的效果,也就是说,味道很独特。对于冬季以秸秆为主食的农村耕牛,非常具有诱惑力,这也是他们成功实施远距离诱拐的关键所在。
顿了顿,邵万戈听到了省厅在座几位领导的笑声。能放在这里讲的案子,哪一个说出来都是名动全省,像这种农村地区的偷牛案件,恐怕也入不了人家的法眼。邵万戈换了种口吻,指着今天缴获的赃物补充着:这一袋子净重有五百克,足够一到两头牛的舔食量一车八百多袋,要真用出去,可能又要发生几十甚至上百起盗窃耕牛的案子了。据我们罪案信息库不完全统计,从去年到今年,一年时间里,我省类似案件发案一共1689件,被盗耕牛2214头。在全国同类案件横向比对中,我们的案发率最高,侦破率最低。如果以盗窃案值来计算,应该以千万为单位了。
会议室嗡声四起,可能对于这些习惯坐在办公室里的高级警官,有点儿无法理解那些发生在穷乡僻壤的案子,有点儿出乎意料了。
晦暗的光线中,许平秋一双利眼四下打量着:市局来了王少峰局长苗奇副局长刑侦上的支队长再加上邵万戈这个重案队长,能坐到一起,他知道这个案子终于走上正轨,剩下的,只是一个会议形式的确认而已,而且在确认之前,他相信省厅王少峰已经和厅长通过气。
当然,没和自己通过气。这样的案子,以许平秋的了解,身兼副厅和市局局长的同学王少峰是不会假手于人的。不过他并不介意。看向苗奇副局长,两人仍是会心一笑。
这是我们前期对已经抓捕到的几个嫌疑人的审讯记录羊头崖乡被捕的盗窃嫌疑人牛见山,认识在翼城捕捉到的另一嫌疑人,叫陈拉明而据翼城被刑事拘留的秦海军和于向阳交代,丁一飞陈拉明等四人,是他们供货的长期客户今天被捕的这个嫌疑人,更简单,他的通信工具里就有丁一飞的联系方式,根据技侦的初步调查,服务器留存三个月的记录里,他们之间的通话有六七次。
许平秋听着邵万戈介绍,慢慢地走神了。他眼睛看着屏幕,那些重要的嫌疑人重要的证物重要的赃物几乎都被他忽略了。但是当屏幕上余罪在镇川县缴赃的现场画面一闪而过时,他笑了,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在搜寻的是什么。他想起了在滨海,好像也是这个样子,每每在自己将要绝望的时候,余罪总是能寻找到绝处逢生的机会他甚至想重历一次那种焦虑的感觉。
不过一切都不可能了,许平秋想,在那一次他准备放弃李二冬吝于施以援手时,恐怕今后再也不可能指挥得动这个人了。当余罪义无反顾地选择到羊头崖乡后,他无数次惋惜过,不过现在看来,他觉得自己是错的,也许那个人比他更懂得怎么去当一个警察,在任何情况和任何条件下。
啪的一声,灯亮了,介绍完毕。许平秋抹了把脸,又恢复了不苟言笑的表情。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出于保密考虑,前期的工作一直由重案队牵头侦查,直到现在,我们的干警还有一组人在冰天雪地里潜伏我觉得,是该偿还这笔债的时候了,我们欠下社会治安的债已经太多了。王少峰局长忧国忧民地道了句,很诚恳,也很郑重。作为承上启下的位置,他知道,接下来已经没有悬念了。
崔厅长听罢汇报,扫视了一眼众人,问着许平秋道:许处,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王副厅长已经讲得很透彻了,这笔债该到偿还的时候了。
许平秋笑了笑,附和了王少峰一句。
崔厅长一拉话筒,片刻的思忖后,开口道:好,既然他们敢把手伸向五原,那就让他们在这里覆灭。之前我们领导班子正商讨春季破案大会战的事宜,我看呀,就可以从这里打响。我建议各地市成立专案组,专门针对本地区盗窃耕牛案件,集中侦破。省厅派出一位班子成员出任领导组长,负责各地区的资源共享以及警力部署,必要的时候,全省大会战,也要把这帮蟊贼扫除干净下面,大家民主选举一位领导组组长,我要开始压担子了,完不成任务,工作会上作检讨。
掌声和善意的笑声响起,王少峰踌躇满志地一笑,一切也正如他的判断,领导组组长人选,正是他。
王少峰局长那句在冰天雪地里潜伏是煽情的话,不过也许连他也没想到,出警镇川县的干警,现在的的确确在冰天雪夜里行走着。昏黄的灯光下,荒野的积雪中,一条上冻的路,不知道延伸到什么方向,不知道还有多长。
原来觉得白天冷,不过大家现在才知道,白天那算暖和的了,夜晚这里零下二十多度,夹着呼啸的北风,即便坐在车里也是冻得发抖。卓力格图队长这个时候递酒再也没有人推拒了,即便不常喝的董韶军也狠狠来了一口,享受着火辣辣的感觉,身上好歹有点暖意了。
同志们,再坚持一会儿,还有三十公里。卓力格图队长鼓舞着士气,下午一场群殴,让他对这个团队的认识深刻了几分,知道这群小伙子心很齐。
卓队,下午那嫌疑人,叫什么来着孙羿递着酒问。
阿尔斯愣,蒙语里是狮子的意思。卓队长解释道。
哦,怪不得比牲口厉害,原来是野兽。孙羿开了个玩笑。张猛没搭理他,因为他这回真有点丢面子。卓队长却解释说,看那人的架势就是从小练过摔跤的,蒙古式摔跤千万别让他近身,近身不管你是武术高手还是拳击高手都要吃亏的,这摔跤法子本身就是平时嬉戏的方式,再加上长年劳作,那臂力,比锻炼过的运动员丝毫不差。
那人有多凶悍大家都见识过了,但最后折在余罪手里,让大伙不能理解了,连卓力格图队长递酒时也下意识地多看了不起眼的余罪一眼。其实大家都有这心思,吴光宇回头问着:余贱,你下午手里藏的什么暗器打在野兽那眼睛上的你后来回头遍地找了不是
这个。余罪一翻手,从兜里掏出来了一枚硬币,滴溜溜在手里转了个圈,划了道银光,又消失在手里。
得,大伙知道了,还是在反扒队跟贼学的那两招。匕首做幌子,反手硬币袭击眼睛,那部位在照面的情况下,估计没人防得住。再加上乡警那一绳套子,擒住这个悍人还真不是偶然。余罪贱贱地笑着和同学道:这个主要是卓队长提醒,我不得已才用这办法你们呢,就不要嫉妒了,反正刑警大多数时候,是不如乡警的。
嘚瑟了一句,众人在他面前竖了一圈中指以示鄙视。不过这样的表情,唯一的效果只能让余贱嘚瑟得更厉害而已。
前一段路靠烈酒支着中间的路靠厚大衣裹着,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一个个腿麻胳膊僵。到下车的时候,又是一瓶烈酒传着,一人一口,市局二队的刑警和镇川合兵一处,卓队长照着地图,指着行进的路线,目标兴苏木,隶属于土贵乌拉旗的一个小村,相当于行政区划的小镇,这是阿尔斯愣交代的窝赃地。
交通和通信的不便,虽然易于藏身和逃匿,但同样让实施犯罪的嫌疑人失去了很大的机动性。凌晨二时,这一帮刑警和乡警组成的杂牌队伍冲进了目标住所,未得到准确消息留守此地的四位嫌疑人统统落网,窝赃点缴获了大量天香膏的成品和半成品。一夜突审,嫌疑人的名单又增添了数人。
早晨八时,两抢一盗专项工作指导意见尚在王少峰局长桌上等待签发的时候,捷报又来
昨夜,根据镇川抓获的嫌疑人交代,他们曾数次专程到省南安泽一带送过这样的天香膏,而这个小县城恰是嫌疑人丁一飞的籍贯地。这个交通要塞正是联络南四市的必经之路,前方判断可能在此地藏有一个窝赃销赃的中转站。邵万戈协调两地刑警突袭送货地,在毗邻公路的一个废弃修车站里,起获了因为雪天封路未来得及运走的耕牛二十八头,抓获嫌疑人三人,其中一人正是已经进入警方视线遍寻不着的陈拉明,据他交代,这个团伙的头目就是丁一飞。
前期艰难的侦破和取证到了收获的时候,王少峰局长以他的职业敏感判断出来,这个困扰公安部门两年多的悬案,一直拖两抢一盗工作后腿的短板,将要在他手里作一个大总结了
先知先觉
咚重重的擂桌声,吓了邵万戈一跳,他随即听到了马秋林爽朗的笑声,这个时候,他也掩饰不住脸上的喜色了。
马老,您今天的气色相当不错啊。邵万戈推门而入,正贴着案情人物关系标签的马秋林回头一笑道:你的气色,比我更好。审讯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头目丁一飞确定无疑,据镇川方面的消息,每年消耗的这种天香膏要有几百公斤,按这个计算呀,我看偷的牛不在少数光丁一飞家里就修了两幢楼,详细还在挖掘之中,通缉令已经申办了。邵万戈道,他看到了在关系树的顶端,仍然空着一个大大的问号,不禁有些走神了,似乎在想着马秋林的侦破思路。
他应该是个小头目,这是个层层递接式的多层次组织你看,制作原料的单售原料的然后拿上原料实施作案的,而丁一飞,是坐享其成专事销赃的。你试着想一下,怎么才能把这样一个松散的组织领导起来,让它高效运作呢马秋林道。
问到这个,邵万戈抚抚脑袋笑着道:马老,您明显知道我脑瓜不好使嘛,要是个持枪逃犯,我对付他们还差不多。
他们比持枪逃犯的危害可一点儿也不逊色。马秋林指着关系树道,我大致捋了下,牛见山杨静云一伙,也就是羊头崖乡落网的一伙,他们属于最底层,直接实施作案;往上,就是以丁一飞为代表的这一伙,他们手里有药物的来源,而且有作案经验,只要给下面提供原料传授经验,开枝散叶,他直接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这次咱们赴镇川的调查组阴差阳错地抓到了直接制贩药物的嫌疑人,正说明了这儿就是全省盗窃大牲畜系列案件的起源地。策划这个犯罪模式的人,就在这里。
您是指阿尔斯愣交代的那个人李宏观邵万戈异样地问。
对,这个人可能就是真正的牛魔王。马秋林道,递过几张技侦刚刚排查到的资料。
邵万戈翻阅着,脸上喜色越来越甚。李宏观,男,出生于镇川县,一九六四年生,八十年代在天镇示范牧场当过技术员,之后停薪留职下海,警务网中查不到记载,再一次出现是在广西,因为组织传销被当地公安局拘役了六个月,再之后又销声匿迹了。
哦,又是一个久经考验的对手啊。邵万戈道,然后马秋林又递给了他另一张纸。那纸上标注着几个特点:第一,团伙作案,而且是多团伙大范围作案;第二,人员庞大,从制作原料盗窃接应销赃,分属不同团伙;第三是这样的团伙有一个灵魂人物,因为这种异地盗窃异样销赃能跨越几市的手法,在盗窃案例中不多见;第四是主要及次要嫌疑人应该有过前科;第五,盗窃销赃团伙和翼城专事经营牛肉生意的商人有某种关系;第六,这个灵魂人物有过饲养或者兽医类专业经验,有一定的组织能力,不排除已经变换身份隐藏行迹的情况,不排除已经得到内部消息的情况
一条一条,思路极其清楚,邵万戈看看日期,是几天前,那时候还因为能不能关联在一起发愁呢,已经有人做出这么超前的推想了。他以为是马秋林想自傲一下,不过刚要恭维几句时,却又愣了下,马老的字写得工整漂亮,而这一张,简直就是涂鸦,好像不是马秋林的手笔。
您是说,已经有人推测到今天的格局了邵万戈扬着手里的纸张,笑着问。
对,他们出行前一夜,余罪坐在这我儿,随手画了这么几条,除了最终的这个牛魔王还没有找到,其他的已经印证不少了。马秋林笑着道,很欣赏的口吻。
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确实有点与众不同。邵万戈轻轻放下纸张,对马秋林道,马老,领导组在市局要召开第一次例会,您是不是出席一下九地市联合办案要开始了,说起来,您是促成者之一呀。
不必了,我的兴趣在于找到这位牛魔王,你们要抓的小鱼虾,我还真没兴趣。马秋林笑着坐下来,又痴痴地看着关系树,不时地对比着电脑上实时出现的案情通报,一会儿喜色稍现,一会儿又是愁容满面,他用电话联系着技侦,提供着几种查找检索的特征,不过多数时候,还是失望的表情再次浮现。
马秋林一直顾着埋头干活,不知道什么时候,邵万戈已经悄无声息地走了
省厅的指导意见已经传达下来了,这是九地市联合办案,咱们县是案发地,又是重灾区,专案组就设到你们刑警中队卓队长,市里来的同志一定要招待好,全力配合他们侦办,能把这伙偷牛贼扫个七七八八,对咱们以后工作也是一个促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