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体滋生
作者:狐仙小昭 | 分类:游戏 | 字数:65.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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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作者的庐山真面
深夜,静谧极了,妻子睡得很熟,她的脸一起一伏,呼吸匀称,和一个活人并无差别。
葛天摸下了床,他蹑手蹑脚地溜进了书房,翻出了那本杂志,杂志的目录页上印着一个那片小说的题目《皮囊》 ,在下一行有一个不显眼的名字:你真的是你吗。
葛天的手一抖,书掉到了地上,风透过窗帘滑进了屋子,撩拨着那本鬼气森森的杂志,哗啦啦地翻到了写着作者名字的页码上。
《皮囊》 作者:你真的是你吗。
葛天的脑袋轰隆一声,好像是被惊雷猛地击中了,阴冷的风钻进了他的领口和袖口,葛天的汗毛都一根根地立了起来,他的眼睛仅仅锁定在了那个名字上,会有人用这样一个疑问句作为笔名吗?这仅仅是个莫名的巧合,还是个恶意满满的阴谋?
黑夜,往往栖息着无数躲在角落里的生物和死灵,他们或狰狞、或冷漠、或阴险、或邪恶;他们或许没有头,或许没有手脚,或许没有灵魂;他们有的像人,有的像鬼,有的不人不鬼;他们有的有名字,有的没名字,有的有一个不像名字的名字。
你,真的是你吗?
如果我不说这是一个名字,我猜你一定意识不到。
葛天同你一样,曾经一度认为这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问话,或许是谁的恶作剧,也可能只是一种新型电脑病毒。
这只是一种华丽丽的伪装,它的精妙之处就在于结尾的那个“吗”字。
在页脚处印着一个邮箱地址,那是一排鲜红的小字,好像是从纸张里隐隐渗出来的,飘飘忽忽,渺小又醒目。
葛天打开了电脑,输入了那串邮箱地址,思考了良久敲下了两行字:
你真的是你吗作者,您好!
我是您的一位读者,对您所写的小说内容很感兴趣,可以跟你您聊聊吗?
期待您的回复!
邮件发送成功了,葛天闭上眼靠在了椅背上,头向后仰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惶恐。
曾经的某一天,葛天的电脑上赫然出现了这六个流淌着血腥味道的大字,如今,葛天竟亲自又将这六个字敲进了他的电脑里,这是巧合,还是命运使然?
你真的是你吗。
当葛天早已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抛诸脑后时,这行诡异的文字竟兀自跳了出来,仿佛是在呲牙瞪眼地对着葛天抗议:你以为对我视而不见就能躲避开我的视线吗?
葛天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他钻回了被子里,妻子睡得很安静,没有一丝鼾声,她面无表情、双目紧闭,手脚都蒙在了被子里,长长的黑发散乱在枕边,要不是她的肚子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葛天甚至怀疑身边躺着的是不是一具僵硬的尸体。
葛天一夜未眠,他时不时望向妻子的方向,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侧脸,总觉得这个世界极其不真实。
当墨色的天渐渐显现了光亮时,葛天便迫不及待地回到了电脑前,他要在那个神秘作者回复的第一时间捕捉到他的动向,他要通过这纵横交错的电缆与那人面对面地交流,他坚信,透过闪着荧光的屏幕,有一双狡黠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那目光里充斥着阴谋和古怪。
一个小时过去了,天从宝石蓝变成了淡淡的湖蓝色,没有任何新邮件。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殷红的朝霞铺满了半边天,依旧没有新邮件。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街角处开始车流涌动,上班的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地走出了安乐窝,还是没有新邮件。
葛天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终于,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葛天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妻子一袭白裙站在他身边,她的脸被重重白纱罩着,像是一具裹得严严实实的木乃伊,旁边站着葛天的父亲和他那早已记忆模糊的母亲,他们都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一言不发,似乎是一尊尊栩栩如生的雕塑,他们都不是活人,他们只是像活人的木头。
“小天,你怎么在这睡呢?”妻子的一声轻唤把葛天从梦境拉回到了现实。
他呆楞着,好像还没缓过神。
“小天,小天,你怎么了?”
葛天回过头,妻子正站在他的身后,她的脸上写满了疑惑和担心。
“我刚刚煎了蛋和香肠,一起吃吧。”说完,妻子便走出了书房。
正当葛天要站起身走向餐厅时,他无意中瞥了一眼电脑,邮箱里,赫然出现了一封没有主题的未读邮件!它就像幽灵一样,在葛天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钻进了他的电脑,毫无声息,又让人毛骨悚然。
葛天的心在发抖,他小心翼翼地将鼠标挪到了那封邮件上,深吸一口气,点下了鼠标左键,然后迫不及待地查看邮件内容。
你猜,邮件里写着什么惊心动魄的话?
我就在你的身后啊,难道你看不见我?
既然你已经找到了我,那就跟我一起走吧。
你真的以为自己存在?拿起镜子照照吧,看看镜子里有没有你。
其实,这些都只不过是毫无依据的猜想而已。
恰恰相反,映入葛天眼帘的,不过是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
谢谢您的关注,请问您想聊我的哪一篇小说呢?我很愿意跟您谈。
这个人给他回了邮件,从邮件的内容看,这应该是一个性格温和的人,和他预想的那居心叵测的鬼影毫无半点重合之处。
也许他真的只是一名恐怖作家,他曾写过很多恐怖小说,每天都有很多读者给他发邮件,他对每个读者都统一回复成:谢谢您的关注,然后毫不在意地关闭邮箱继续写他的新作品。
也许这只是一个伪装,电脑对面的那个人一袭黑衣,他隐藏在黑暗里,看不到他的眼睛,看不到他的鼻子,看不到她的耳朵,只有一张血红色的嘴漂浮在空气中,正对着葛天嘿嘿嘿地笑。
“哈哈哈……”一阵尖利的笑声把葛天震得浑身一抖,他的心紧绷着又仔细听,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你真的以为你逃得掉吗?”
葛天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接着听,那陌生女人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来人啊,把他拖出去斩了。”
接下来,又是一阵令人寒毛直竖的笑声。
葛天猛地反应过来,是妻子在看电视!
他噎在嗓子眼的那口气终于呼了出来,又不禁为着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好笑,说不定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呢,人家不过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恐怖作家,之所以取这个笔名,不过是机缘巧合,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更不存在威胁他的意图。
葛天想了想,便直接回了邮件:其实我是想问问《皮囊》这篇小说的灵感是什么呢?还有,您的笔名是什么意思呢?
与其旁敲侧击,还不如直击命门,如果那位作者真的和他一样只是个普通人,想必这么直截了当地问是接近答案最好的方式了。
他关了电脑,瞬间觉得轻松了不少。
妻子正端着饭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见葛天出来了就随手指了指餐桌:“你的在桌子上,快吃吧,都凉了。”
葛天边吃着早餐边偷偷地瞟了眼妻子,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身子微微前倾,一动也不动,连眼睛也不眨,那是他的妻子,那又不像他的妻子。
妻子在钱落落送葬那天去干什么了呢?为什么到了一大早才回家?她对自己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葛天虽然有着一肚子疑问,但他知道,如果他直接追问妻子,就等同于打草惊蛇。
那片不知所云的短篇恐怖小说,说不定就是对他的某种暗示,这个世界上,说不定真的有什么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比如换皮。
比如像某些电影和小说里描述的,一个人可以成仙,可以成魔,可以穿墙越瓦,可以穿越时空,既然如此,换皮又有什么难以办到的呢?
画皮里的小唯,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那么就可以这么想,真正的余琦彤在出事当天就已经死了,而钱落落早已觊觎已久,撕去了妻子的人皮,换在了自己的身上,伪装成妻子走进了葛天的生活,而她自己的皮呢?她把它丢在了停尸房,联系了亲朋好友,让他们亲眼看到自己的尸体,从此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钱落落的遗体烧了,就再也没有证据可以表明妻子并非真正的妻子,这是最好的隐匿证据的方式了。
如果真的如葛天所想,那么面前的这个人,应该就是早应如土的钱落落了,可是为什么钱落落的亲戚口口声声说早在两年前钱落落就早已溺水身亡了呢?如果钱落落在妻子去世前就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那么她又怎么能在妻子死后换上妻子的皮悄无声息地潜进葛天的家里呢?
葛天想不通。
在那个叫秦刚的人出现以前,葛天从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匪夷所思,有那么多的莫名其妙。
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鬼?钱落落两年前死了,她的魂魄还心系着自己,于是跑回来和葛天共叙前缘,而妻子也已经一命呜呼,但是怎么也放心不下这个连饭都不会做的丈夫,于是像丧尸一样的又回到了人间,照顾葛天的饮食起居。
葛天又偷望了一眼妻子,她的姿势还如先前一样,微微前倾,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着电视看,而她的手里依旧端着那碗还没吃完的早餐。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恐惧从他的心底里忽地生了出来,他隐约觉得那并不是个活人,更像是具直僵僵的尸体,他有种预感,当他走过去唤妻子的时候,她的身体应该已经变得硬邦邦、冷冰冰的了,因为从始至终,她就只是具尸体。
葛天的脑袋轰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突然大喊了一句:“琦彤!”
妻子的身体猛烈抖动了一下,手里的碗应声摔到了地上,她转过了头,一脸责备地对葛天说:“你有病啊,没事干嘛吓我!”
葛天怔了一会,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妻子解释,只是不好意思地小声嘀咕了一句:“我看你怎么动也不动呢,怪吓人的……”
“你看我吓人,我还看你吓人呢,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吃完了自己刷碗去,没空理你。”
妻子好像是有些生气了,别过了脸,再也没理他。
葛天收到了那位作者的回信,内容很简单,但是却让葛天刚刚放下的心有提到了嗓子眼,只见邮件里写着:
读者,您好!《皮囊》是我无意中产生的灵感写作而成,关于我的笔名,一开始我也没有想到,是有一次我在大街上看到有个人在一面墙上涂鸦,涂鸦只有一行字,就是这句话,我瞬间感受到了凉意,觉得作为一名恐怖小说作家,这个名字再适合不过了,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也许对于这位作者来说,确实没什么特殊的含义,但是与之葛天,他感觉线索忽近忽远,本来好像就要真相大白,却突然出现了什么涂鸦,他有一种预感,他将永远也找不到这团乱麻的线头了。
可是既然有了这个线索,葛天还是决定一探究竟,他的双手抖动着敲下了一行字:请问您那涂鸦您是在哪里看到的呢?
是的,任凭真相多么可怖,如果你不想等到被它摧毁的那一天,就要亲自去找寻他的踪迹和软肋。
正如我们都知道的一句话,恐怖往往来源于未知。一旦黑暗处的那双眼睛暴露于明晃晃的太阳底下,无论它有多么深邃和幽暗,也终将无处躲闪、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