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穿过还在兴奋讨论着比赛的人群，白添礼独自一人往人迹少处彳亍行去。刚刚轰动了着整个校园的比赛，似乎对他完全没有影响，他像是一位刚看完一出事不关己的电影，兀自淡定离场的观众。

长长的走廊上，他就像一尾从鱼群里脱队的游鱼，朝着反方向游去。

这是因为他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打个电话。

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可是他其实心情很好，并不是高兴路小凝等人赢了比赛，而是他想探查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

进蹈仁这么多天来，终于有了线索！

想到这，嘴角上终于还是不自觉地挂起了一抹诡秘的笑意。

他不知道的是，刚才在礼堂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有着跟他同样的想法。

05：

两天后，在美国某个城市的一栋摩天大楼里，一间堆满了数学书藉、其上写满了数学公式大黑板和无数正在运行计算电脑的密室中。路小凝对着镜头傻呵呵笑着的俏脸，正显示在其中一台最大的电脑屏幕上。

那是被发布在蹈仁校园新闻网页上的照片。新闻详细报导了两天前蹈仁中学数学比赛的情形。新闻的副题打着的是“能写出无穷素数的天才少女！”

戴着圆框眼镜的男人看了一下把网页链接通过电子邮件发送给他的寄件人署名——“上帝之瞳”。

他想不出这是谁。

上帝之瞳？意思是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在他眼皮监视底下吗？

好狂傲！

不过他喜欢这个名字。

看完整篇报导后。男人嘴角牵起一丝笑意。

“非常有趣。”

右手抚摸着下巴的同时，无名指上，他银指环上刻写着的一个“K”字，正在忽明忽暗地晃动着。

06：

“这是……！”

当康立天翻动着路小凝递给他康立凡的蓝色笔记本时，不由自主地惊呆了。

笔记本里，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类一一对应着素数的词句。说白了，整本笔记本就是用素数来写成的语言词典。

例如，代名词用较小的素数来表示：11＝我。名词用比较大位数的素数来表示，例如389=学校。副词、动词和形容词等用其他的素数来表示，如“79”是“去”的意思。有些意思较复杂的状语短句则用较多位数的素数来表示，如“吓了一跳但很快乐”可以说成“1480028183”。

语法中的标点符号则用较小的单位素数来表示，如逗号可以写成“5”，记号可以写成“3”。打个比方，如果有人想用这种数字语言说出：“我去学校上课后，吓了一跳但很快乐。”，他只需要说成“1179　389195　14800281833”就行了

总之，构成一套有效语言的所有语法成分，在笔记本中都有一一对应的素数。其中，也详细教导了组成句子的各种语法规则。

原来，当年康寄风发现康立凡的脑子运作方式异于常人，不能以正常的语言沟通学习，但是他对数字的接受能力和数字概念却出奇的好，仿佛他的大脑内有个神奇的筛子，语音信息进入他的脑袋后，大脑就自动把除了数字以外的信息滤除掉。

也是康寄风天纵奇才，考虑到康立凡拥有惊人记忆力这一点，殚精竭虑设计出一套纯粹以素数来表示语义的语言，再经过他对康立凡的苦心培训。通过这种“数字语言”，他人就能神奇地和康立凡进行沟通。

但是，康寄风在康立凡身上同时也隐藏了一个惊天秘密，他虽然不想儿子永远只能待在自闭的世界里，但是又害怕他人从儿子身上获得这秘密的信息，天人交战一番后，他还是无奈地决定不把这套数字语言教导给他人。但是几次欲毁掉这部他人惟一能和康立凡沟通的工具时，都下不了手。

最后，他惟有长叹一声，把一部数字语言用隐形墨水抄写在蓝色笔记本里，只要纸张沾了水，就能再现上面的记述。完事以后，针对自闭症患者对图画的敏感性，他又在康立凡身上种下了一个记忆指令，只要看见翻动笔记本形成的动画，就会激活他把笔记本丢进水里的举动。

鉴于康立凡只会让他感觉安全和喜欢的人接近这本笔记本，他希望康立凡以后能遇上一个不存坏心眼，又与他有缘的人会发现这本“数字语言”词典的秘密。也是机缘巧合，日后果然让路小凝无意间揭开了笔记本的秘密。依循上面的教导，路小凝渐渐掌握了这门数字语言，凭着它，路小凝成了自康寄风逝世后，第一个能和康立凡进行有效沟通的人。她也因此以这个秘密赢得了和康立天的赌约。

虽然通过和康立凡的频密聊天，路小凝已经把笔记本里的数字语言背得滚瓜烂熟，但是对数没有良好概念的她，并没有发觉这门语言所使用的就是素数。

数学比赛途中，把一列素数写了出来后，她才幡然醒悟，自己每天和康立凡聊天的“语言”就是素数。姚丽丽当时的感觉并没有错，路小凝的确是在写文章，只是当中的词句都是她用“素数语言”写出来的。所以当文章中出现了重复的词句或语法结构时，大家就看见她把一些素数写了又写的现象。

但是，当语文能力很好的路小凝在黑板上写满了一篇长篇大论的“议论文”后，扣除了重复的素数，数量还是远远超越了夏令贞所写出的素数。

这就是路小凝在比赛中如有神助并胜出的原因。

看着眼前的笔记本和正低头坐在一旁的康立凡，康立天终于明白了路小凝身上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可以告诉我‘立凡，你知道我是你哥哥吗？’这句话要如何说？”康立天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沉声问路小凝。

之后，依照着路小凝所教的素数语言，他紧张地蹲在康立凡面前向他念出了这句“话”。

只见康立凡浑身一震，抬起头来向他说：“哥……我很想念爸爸。”

康立天的眼泪顿时流淌了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