飨灵节
作者:JZP | 分类:游戏 | 字数:13.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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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决意之难
The Hardship of Decision
我出了吉翁长老的小楼,外面晨光熹微。我走向湖边,遥望着东边的黑水镇。我可以看见镇子入口处几株大杉树,群山环抱的小镇在它们的护卫下沉睡着。在南边的远处,可以隐隐绰绰地看见大坝的上部,黑沉沉地矗立在那里,似乎亘古未变过。我没有靠近看过大坝,最接近的时候是和凯茜游湖时看见的,但离大坝还有相当远的距离,只能看见黑色的坝体横过整个黑水湖东南方向的湖岸,拦住湖水。在大坝的另一侧,坝体巨大的斜面刀劈斧凿一样深深插入两边的山峦之间。山峦之间的水道早已干枯。凯茜被这个巨大无比的人造物惊呆了,她害怕地拉住我衣服,说这个东西好可怕,就像是个长着大嘴的怪兽,已经被封死的泄洪孔就像是一颗颗巨大的牙齿,大坝向我们伸出的巨大斜面就像怪物的下巴。我还想靠近一点看看,但马上被一群红衣人赶走了。现在想想应该就是长老所说的“红色使者”阿卡茨吧。
我可以想象,这样一个上古时代的蛮荒巨兽一样的大坝,一旦发生溃坝,奔涌的湖水咆哮着吞没下方一切生命的可怕场面。百年前的事故,让当时的黑水镇瞬间变成一片汪洋,也开启了这场看不到尽头的诅咒。黑水族人百年来一直过着这样头上悬着利剑和巨斧、背上背着罪孽和诅咒的日子。
弗雷德的出现打断了我的思绪。“这里的早晨,永远都是让人感觉压抑。天似乎从来没有晴过,一直都是阴云密布、潮湿寒冷。当然,我说的是我回到这里之后。”他出现在我背后,目光投向东边的晨光。
“看着那个不祥的地方,”他一指下方的黑水镇,“我总觉得是在看着一个死刑犯。大坝就是他的断头台。明明铡刀已经高举在他头顶这么久,但一直没有落下,让他苟延残喘。他丝毫没有悔改之意,还在杀人害人,现在终于到了我们砍断绳索,让铡刀落下的时候了。”
我不明白他的比喻所指,正想问仔细,他从怀里掏出一只骨笛,温柔地抚摸着,放在唇边,一阵清越的笛声响起。这支曲子和艾西卡上次吹奏的女神降临曲不同,是一支轻快活泼、洋溢着暖意和欢乐的曲子。笛音一起,顿时周围的阴霾和寒冷好像顿时被驱散了。虽然不见得有高超的技法,但曲子吹得纯熟之极,也不知他已经吹了多少遍。然而他只吹了一半,就戛然而止,苦笑道:“可惜,这曲子我只和她学了一半。”
“是……佩蒂小姐的曲子?”
他点点头,梦呓似地道:“在她得上失魂症以后,我们辗转颠沛,我一边躲避可能而来的追捕,一边寻医问药,但始终没有任何起色。最后,我不愿让她再受各种医疗之苦,带她到我出生的小村庄里去,陪她走完人生最后一段旅程。那时她已经行动不便了,天气好的日子里,我会推着轮椅让她在外面晒晒太阳。我就在旁边一遍一遍吹着这支曲子,希望她有一个瞬间记起我们曾经的时光。有时候我在她脚边的草地上睡着了,梦见她像过去那样,一边抿嘴笑着,一边拿脚尖轻轻地踢着我叫我醒来。我惊喜地醒来看她,但她仍是呆呆地坐着,她的眼神永远是空洞的,她的嘴唇永远是紧闭的,就像一个好看的人偶,不能说也不能动。然后,她日渐消瘦,每天醒着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我不眠不休地守着她,抓着她的手,希望她能多陪我一天,一小时,一分钟也好……”他的声音已经嘶哑了。
我心中恻然,看着他历经风霜的侧脸,不禁想到,如果凯茜一直不醒,那我也要这样陪她,直到最后。
“她最后都没有再清醒过。我将她安葬在了小村庄里的田野上,那里四季都有鲜花盛开。我不知道何去何从,我唯一能想到的地方,就是这里。这里是她生长的地方,在这个湖边,有我们无数美好的回忆。我想我就在这里终老吧,每天看看湖水,唱唱她喜欢的歌谣,吹吹她喜欢的曲子。只有这样,我才感觉离她近了一点。”
“后来,长老找到了我。带我去了辛番沙的营地。他说,这里的人,每个人都饱尝了失去亲人的苦痛,食灵者的诅咒不但让死者,更让生者受到了惨绝人寰的折磨。我们是一群抱团取暖的人,食灵者和长老会制造的恐怖的冬天已经笼罩这里太久了,如果我们不相互扶持,是不可能挨过严寒的。”
“我加入了辛番沙。我们只有一个目的,终结诅咒,向那些让我们痛失亲人的长老会和食灵者,以及他们的走狗们复仇,让他们血债血偿。这是一次决死之旅,对手的强大超乎想象,杰伊组织阿卡茨对我们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虽然不是明目张胆的进攻,但这一年多来,几乎每天都有兄弟受伤或者死去。”
“我从心底佩服长老。就像那句话说的,我们生活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长老就是这样永远站在我们无法企及的高处,看着遥远的未来。无论面对怎样的苦境,他都没有放弃,处处隐忍,积蓄力量,在战友们倒下的时候,他也不曾有半步退缩。他从来不对外显示他的痛苦,虽然失去佩蒂,长老的痛苦应该一点不亚于我……”
“佩蒂是长老的……?”
“佩蒂是吉翁长老的独生爱女,佩蒂•吉翁。这个名字是我和长老共同的精神寄托,我们的残生,也将为了这个名字,和长老会、食灵者们拼死顽抗到底。”
他说完,看着我,独眼中射出无比坚定的神色:“不管你是否愿意协助,我们都将奋战到底。我今天讲的话,比过去两年加起来讲的都多了,我和你讲佩蒂的事情,不是希望得到你的怜悯,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那时候,我知道自己有一线机会去救她,哪怕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会去不顾一切地去尝试。就算没有结果,也比什么都不做的强。你现在手上的机会,远远比百万分之一大得多。”
他将笛子收回怀中,又变回了那个机器人一样、毫无表情的面孔,“你再考虑一下吧。我去长老那里等你。”转身离去。
“你决定帮助我们了?”吉翁长老深邃的眼睛望着我。他仍是坐在他的熊皮椅子上,弗雷德站在他的身后。
“是的。我深思熟虑过了,愿意承担一切风险和后果。请您告诉我应该做什么吧。”
长老却不着急明言,说:“你要做的事情,也许很简单。但问题是,我们的计划就定在今天实施。也许你会觉得突兀,但是今天是我们最后的期限。”
“今天?”大出我意料之外,“我以为我们需要一段时间准备。”
“我们早已准备了好了。两百八十四人,加上已经牺牲的一百多人,四五百人三年的努力。吉翁家族几百年的全部财产。就等今天这个时刻了。”
“可是,为什么是今天?”
“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请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认为我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结束诅咒?”
“我不知道,我刚才一直在想,但始终没有答案。我觉得食灵者如此强大,我甚至不了解这个对手,无形无相,无法捕捉,拿武器去对付只是一个笑话。就算我们去杀了杰伊和长老会的人,也无法终止诅咒啊。黑水镇的每个人都可以说和这种自然神力融为一体,只要他们的信仰还在,我们就很难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利用食灵者干恶事的人。唉,说来说去,我都不知道食灵者是什么,我梦中看见的,可能只是幻想。到底是否存在我也不确定。”
弗雷德插话了,“食灵者应该是存在无疑的。他们是有灵有智,可以操控的对象。杰伊就是操控了他们,所以才可以为所欲为。艾西卡应该也告诉了你,长期以来,所有族人是一起分饮圣餐的,但只有和长老会作对的人,或者杰伊他们想除掉的人才得上失魂症。当族人抵制飨灵节,拒绝喝下漱灵餐时,大坝第二次崩溃,几乎所有拒绝的人都死于洪水。原来我也是一个无神论者,但这些事件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如果不用神力解释的话,只怕很难让人信服。”
弗雷德的话逻辑清晰,让我难以反驳。“而且我听过一个说法,杰伊可以通过食灵者感应服下圣餐的人的情感和思想,并控制人的精神。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我想到一件事,你我在艾西卡家里时,明明只有咱们三个人,为什么忽然被杰伊知道了?如果没有裴恩阻挠,只怕我们现在都不会站在这里说话。当时我就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现在想想,你喝下过漱灵餐,难道是杰伊通过食灵者感知到你的思想从而知道的?虽然荒诞不经,但好像只剩下这一个解释了。”
他的话一下子提醒了我,不光是那次,我们在仓库的事情,杰伊是怎么知道的?想到那时仓库外的库罗茨们所说的“全知全能的杰伊大人”,难道他真的像弗雷德说的那样,拥有通过食灵者洞悉别人思想的能力?我遍体生寒,这是怎么样的对手啊!
“如果真是这样,他也不是随时随地都可以洞悉所有人的思想的。否则咱们从长老家老宅水井逃来此地的计划肯定也会被他知道,但咱们并没有遇上追兵。”弗雷德沉吟道,“不明白。杰伊的神力到底是什么?”
长老忽然插入道:“杰伊有没有神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休勒沙有控制人精神的力量确是真实的。”
他一指南边,说,“大坝附近,你应该没有靠近过吧?”
“是,上一次我和女儿想靠近,但被阿卡茨的人拦住了。”
“没错,阿卡茨的秘密据点就在大坝附近。杰伊选择那里作为阿卡茨基地,一是该处林木茂密,比较隐秘,二是为了阻止不知情的人靠近。他们守卫着大坝。但他们也不敢过分靠近大坝。那里的精神控制力非常强大。”
弗雷德说,“是的,我和几个辛番沙兄弟有一次突破阿卡茨的防线,试图摸上大坝去。但只要走进通往坝顶的密林,就感觉眼前幻象丛生,旁边的队友告诉我,他感觉看见了无数的食灵者在眼前飞舞,我一开始还没有感觉,但随后,无数次重历人生最痛苦的时刻,偏偏无法从其中逃脱,就像是……”他似乎想到了当时的可怕情景,犹有余悸。
“循环。一个噩梦的结束,是又一个噩梦的开始。”我想到了自己的梦境。
“是的,循环,的确如此。那次去的,除了我,再没人生还。他们被永远困在了那里。在幻象丛生中,我清醒了几秒钟,看见队友们都倒在地上挣扎,于是我一咬牙,用尽全力,从山坡上滚了下去,远离大坝,这才得救。不过脸和眼睛就此毁掉了。”我看了看他满是伤疤的脸和黑洞洞的一只眼窝,心中悚然。
“我遍查族中资料,”长老开口说道,“百年前的溃坝事件过去几年之后,厄库家族掌握族中大权,他们将溃坝缺口堵上,并宣称那里是黑水族的禁地,因为那是休勒沙聚集之所。族中有人不相信去看,结果得了失魂症回来。那里的精神控制特别强烈。纵然没有饮用漱灵餐,也会被其影响。杰伊是不是可以使用这种精神控制,我无法揣测。但至少,我们的敌人中有这样可怕的休勒沙存在,通常的办法肯定无法打倒他们。”
我表示赞同,“弗雷德说的无限循环的噩梦,我在喝了漱灵餐之后,也经历过,无法脱身,生不如死,如果这是食灵者的力量的话,我真不知如何应对了,这不是人力可以对抗的对手。”
长老摇摇头,“但他们就是我们的对手,这是事实。杰伊无数次想杀我,但我绝对不喝漱灵餐,他也奈何不了我。只能靠阿卡茨来对付我。所以我认为,漱灵餐是杰伊用休勒沙之力害人杀人的必要媒介。对于没有喝的漱灵餐的人,他只能用常规的方法对付了。”
“但是我不明白,我可以做什么呢?我也喝了漱灵餐,如果他也可以窥探我的思想,对我精神控制的话……”
“但你现如今还好好的不是吗?你没有得失魂症,也没有被杰伊控制,看来你对休勒沙有抗性,也不知是否是你梦中所见你女儿和女神订立契约所致……但我们认为,你是接近大坝,执行任务的唯一人选。”
“为什么要接近大坝?这就是计划?”
“是的。我们的计划很简单,”长老示意弗雷德出去巡视一圈,看到每人偷听,才说道:“这是极密事项。我们的计划就是,炸毁大坝,水淹黑水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