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用我的眼
作者:初岁 | 分类:游戏 | 字数:32.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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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38章:偶遇虫
车驶过南桥, 进入光兴区。
路两旁的街灯忽明忽暗,前方不远处传来砸碎玻璃的声音,紧接着是几个男子疯狂的叫喊声。在光兴区, 这么晚还出来闲逛的人并不多, 路面上的车也只是三三两两。
夜风有些凉了, 言焉摇下车窗。几颗雨滴打在车窗上, 破旧的城市中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道路昏暗, 唯一还亮着的路灯呈微红色,因为灯罩上被人涂上了红色颜料。一个精瘦的女人蹲在路灯下,她的衣服并不破旧, 头发却很散乱,有棱角的骨架支撑着相对硕大的头。
这么晚了这人怎么还不回家?言焉想。他们的车从女人蹲着的地方行驶过去, 后视镜中可以看到几个醉鬼奔着女人跑去, 一个个就像失去身体协调能力的僵尸。打头的醉汉第一个到了近前, 大力拉起女人。
“教官,停车。”言焉说。
应轩没有踩刹车, 而是向后倒了车。
几个醉汉拉扯着女人进了最近的小巷子。
“这些小打小闹的治安问题如果都归雾社来管,那猎手就要累死了。”应轩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还是将车停在路边。
“不是小打小闹,我闻到了虫味。”言焉说。她轻轻开车门,警觉地下了车。
“喵爸, 我主人好棒。”西宝说, 随即也跟着下了车。
雨大了, 空中响起沉闷的雷声, 黑暗的巷子中传来女人的哭声和醉汉的呵斥与笑声。
言焉走近时, 巷子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周围只能听见哗哗的雨声。她越是靠近, 虫味就越浓。但她没有立刻闯进巷子,而是紧贴着路旁的建筑,藏在墙角,透过雨幕细听巷子里的动静。
言焉不害怕,以她现在的能力对付一只普通等级的虫根本不在话下。可这是她第一次对付现实里的虫,远不是学校里的拟象。拟象怪物虽等级高低不一,可其实他们更像一个个靶子,她成百上千次杀死他们,对每个怪物都是相当的熟悉的。可是此刻她要面对的虫则是陌生的。
雨让她不能分辨出虫味是哪个人发出的,也无从得知这虫激活了灵刃没有,显然此时是不能贸然行动的。
巷子里传来脚踏泥水的声音,仍然无人说话,这安静实在令人恐慌。
言焉把头一点点伸向巷口,她看见女人背对巷口站着,面前站着一个呆滞的男人,而其余几个醉汉则倒在地上,像是失去了意识。
“谁在那里?”女人突然转身朝着巷口问。
黑猫从言焉脚底下窜出去,跳过湍流的排水沟,马上又隐入夜幕之中。
女人回过身,对面前肢体僵硬的男人说:“这些人晕了,去把他们搞干净一些,我饿了。”
看来只有这一个醉鬼是虫受体质,其余人大概被用了迷药,而这女人竟随身带着迷药,似乎是个吃人的老手。
该出去一刀斩了这虫子,言焉抽出刀冲进巷子。
女人闻声匆忙回头看,巷口路灯像诈尸一样突然亮了一下,明暗交替间映出女人惨白的脸。那本该是一张清秀的面孔,可恐惧使其变得扭曲丑陋。
言焉愣了一下,竟不太敢肯定是不是非得杀她了。
女人借此机会快速逃向小巷深处,顺着建筑外墙爬向更高处。言焉追过去时女人已爬上这栋6层旧楼的楼顶。
“追上去。”应轩在巷口对言焉说。
“她为什么能爬那么快?像壁虎一样。”言焉转头问。
“攀爬是这只虫的强项。”应轩说。
言焉顺着防护栏向上爬,她一度以为自己大概追不到那女人了。爬上顶楼天台时却发现西宝已经帮她抓住了那女人。
西宝从后面钳制住女人的双手,迫使其跪在地上。
“主人,这东西滑溜溜的,真难抓。”西宝说。
“我马上杀了她。”言焉擎着刀走过去。
女人仰起被雨水和泪水冲刷的脸,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说:“求你放过我。”
这虫的样子就像世间最式微的生物。
言焉站定了问:“你有灵刃吗?”
“没有。”女人惨兮兮地说,“我只是初级的小虫,也是最近才苏醒的,因为实在太饿才出来找吃的,我实在不忍心吃家里人,求猎手大人放过我……我爸妈一定很担心我。”
“你不忍心吃家人就能吃陌生人吗?”言焉把刀举到女人的头顶问,“你多大了?”
“19。”女人说。
“不要骗我,看你样子可没这么小。”言焉说,握刀的手并没有丝毫放松。
“我真的没骗你……”女人泣不成声。
“你吃了几个人了?”言焉问。
“真没吃过人,我还没吃就被你抓了,请您放我一次好吗?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吃人,我会把自己关起来永远不出来。”
言焉感觉一阵头晕,手稍微抖了一下。
“主人……”西宝低声叫言焉。
“本虫是不能控制自己的,你不吃人就会死。”言焉决心立刻杀了她。
就在这时,女人突然挣开西宝的手,从小腿处拔出一把匕首,飞速向后一甩胳膊,匕首从西宝的肚子上划过。西宝疼得大叫起来,女人趁机从地上跃起,转头逃跑。
言焉急忙跟上去,挥刀斩下女人的头颅。
受伤的西宝立即变回猫形,蜷缩在地上。
言焉抱着西宝顺着原路爬下去。应轩还在下面等着,他接过西宝便开始检查它的伤势。虫在西宝肚子上留下一条细长的伤口,血不住向外流。
“怎么回事?”应轩问。
“被那个本虫的匕首划伤了。”言焉说。小猫体型小,流血是相当危险的,她越想越着急。
应轩疾步返回车里,快速拿出常备的急救箱。西宝闭着眼睛缩成一团,不停发着抖。
“它怎么样?”言焉紧张地问。
“不要担心。”应轩说。他抬头看一眼言焉,眼神并没有语调那样冷。
他轻轻扳开猫的嘴,把一小片蓝色药片放在舌头上,又翻开猫的眼皮看了看眼珠。
“西宝不是九年前那只普通的黑猫了。”应轩说着拿起穿好线的针开始缝合伤口。
“是我的错,是我害得它受伤,刚才杀虫时我犹豫了,其实那是个小角色,是我不够专业……”言焉不停说着。
“记得吸取教训。”应轩边缝伤口边说,“学校教你的技能很全面,但实际应用时就不同了,你要更专心一些。”
“捕杀低等虫时就该速战速决的,是我没有做好。”
“你的急救课成绩也是优吧?”应轩问。
言焉犹豫了一下才说:“其实缝合伤口的事我也能做。”
“你觉得你可以?”应轩淡淡地问。
“可以。”言焉确实学过如何缝合伤口,也给死猪缝合过一米长的口子,但从来没在猫身上试过。
应轩给线打了结,剪断了多余的,轻轻托着昏迷的西宝递给言焉。
言焉接过猫,一言不发。
“做任何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代价可大可小,这就要看你做什么、怎么做了。”应轩说着启动了车子。
“西宝就是只小猫,我不想让它再跟我们出来了。”言焉说。
“等她醒了你可以自己问她。”应轩说。
回到修车铺时已是半夜12点,言焉把西宝放在小窝里。地下室安静极了,仿佛隔绝在世界之外一样,她对这里产生了比以往还强的陌生感。
应轩脱了外套,拿毛巾擦了擦脸,建议言焉冲个热水澡,再换身干净的衣服,可言焉没去。应轩也没多说什么,一个人下了楼梯。
言焉坐在猫窝前看着昏迷的西宝,脑子里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
虫请求她放过时,除了味道怎么看她都是个普通人。猎手在力量上具有明显的优势,他们作为雾社的一员获得了捕杀虫的权利。在虫面前,言焉觉得自己就像死神,杀虫时更像个屠夫,而任何一个生命消失时都是微不足道的。
这样想着时她反发觉自己是带着点伪善的,就像同情女虫子时产生的那种反胃感,带着令人作呕的厌恶,继续想下去的话,她简直想在自己身上划上几刀,以消除这种该被耻笑、唾弃、训斥的感觉。
面前没有镜子,她看不到自己的眼里其实都要溢出火来了。身上的礼服湿透了,头发披散在肩膀上,水不住向下流。
“你会着凉的。”应轩过来说,他已经换了干衣服。
“教官你说的对,你在学校教过我很多快速杀死虫的技能,我应该好好应用。”言焉说。
应轩把毯子披在言焉身上,用他一贯的温和语气说:“已经过去了,后悔可以,但不要自责。”
“你为什么要原谅我的过失,迁就我的缺点?你该像在学校时一样骂我。”
“这里又不是学校,我也不是你的教官。”
“雾社的律法中为什么没规定如何惩罚我这种行为?”言焉追问。
“这只是个小失误而已。”应轩轻轻拨开粘在言焉额头上的一缕湿哒哒的头发,接着说,“这不是过错,新人难免会因为紧张出错,为什么要惩罚你?”
“西宝会不会有事?”言焉垂下头问,“我很担心她。”
“她会没事的。”应轩伸手揽过言焉的肩膀说,“你也说过她是猫精,其实她真的是个小妖精,妖精怎么能这么容易被|干掉呢。”
比起刚才,言焉披上毯子后竟感觉出冷了,身体不由得缩了缩,紧接着就打了个寒噤。
“感冒了吧。”应轩把毯子往上拉,盖在言焉的头上,揉揉她湿漉漉的头发,接着说,“就算犯了再大的错我也会帮着你改的,你是什么猎手?”
应轩把毯子围在言焉脖子上,等待她回答。
“我是恒猎。”言焉说。
“恒猎不仅有一颗坚韧的心,心思也最缜密,行事风格是最稳妥的,你要有这个自信啊。”应轩说。
“谢谢教官。”言焉说。
应轩笑了说:“你冷成这样,脸和眼睛却像要烧着了,我都闻到焦炭味儿了,快去冲个热水澡,然后再换上干衣服。”
言焉起身时发现脚下的方地毯湿了一大片,立即觉得很不好意思,急忙道歉。
“没事的,这药给你,预防感冒的。”应轩从宽松的裤子口袋里拿出药瓶递给她。
言焉接过药,急忙下楼去了。
从浴室出来后言焉又回到客厅来,她换了干净的T恤和舒适的长裤。
而应轩已经换上了干净的地毯,现在正跪在地上小心查看西宝的伤。
言焉轻手轻脚走过去,地下室太|安静了,她怕自己弄出声音会惊扰了西宝,可是走近后才发现西宝已经醒了,扭头用它的蓝眼睛看向她。
“它怎么样?”言焉问。
“脱离危险了,你不用担心了,都这么晚了,你去睡吧。”应轩说着伸手拿起沙发上的手机,上面显示时间为1点多一点。
“我还不困。”言焉说。
“你看西宝也挺精神的,你放心吧,它只要再睡上一觉问题就不大了。”应轩说。
“你们一起出去时她也受过伤吗?”言焉问。
“这是不可避免的。”应轩正要起身,猫爪子却突袭他的T恤,抓上了就不放。他无奈,索性抱起猫坐到沙发上。
言焉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也没有想坐下,就只是站着。
“你是要找我谈什么事吗?”应轩问。
被他看穿了,言焉的视线下意识地落到地上的旅行袋上。她回来后就把它放在那里了,虽然里面的东西不多,但那是她的全部家当。
“我想回家住,我家里就我一个人,不会暴露身份的。”言焉冲口而出。她真后悔没有早点说,从学校回来的路上就该说的。只是刚才的话好像很生硬,应该说得有些技巧的。
应轩看起来略显疲惫,表情似乎没太大变化。
“你应该等着雾社给你安排。”应轩说。
“都要这样吗?那雾社会怎么给我安排?”
“会由相关部门处理,猎手不能随便住到什么地方去。”
“没有例外吗?”
“你先住下,今天这么晚了。”
言焉张嘴还要说什么,可她没有组织好语言,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应轩稍微歪头看她,很有耐心地等着。
“好吧。”言焉说。
“嗯,我也累了。”应轩仰头将身体靠进沙发里,闭上了眼睛,黑绒球般的黑猫缩进他怀里。
言焉回到最底层的地下室,打开衣柜看里面挂满的衣服,只看了一眼就又关上了。
这里与一年前一样昏暗、幽静,房间摆设都没有太大变化。这个封闭的空间根本不像卧室,可她却在这里住了8年。
8年间,她就像个沉睡的吸血鬼,在一个闭塞不见天日的地方等待醒来。如今她进化出灵刃,虫被关在身体里的某个角落,那个恶魔似乎不会再度作怪了。而她像是成了正常人,可实际上她却成了捕杀怪物的猎手,最后她还是个流浪者。
言焉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时还以为早晨,可一看时间不过睡了半个小时。再过一会儿外面的天也该放亮了吧。
她又渴又闷,便从软绵绵的床上起来,出了石屋又回到客厅来。
客厅的灯已经关了,但电视却打开着,声音调得很低,屏幕上缓缓播放着关于热带雨林的风光片。黑暗中,电视机的光亮斑斓闪烁,让她感觉仿佛置身梦中。
得出去透透气,快到客厅沙发时言焉看到应轩侧身躺在沙发上,一开始还以为他在看电视,走近了才知道他已经睡着了,黑猫就蜷缩在脚下。
应轩的呼吸声细得几乎听不见,他头枕在胳臂上,头发遮住了一只眼睛。电视里的光在他身上闪动,一点也不刺眼。
也许是下雨的缘故,空气很潮湿。言焉突然感到鼻子发痒,或许是真的感冒了,她强忍着不打出喷嚏。
从那里走过时她顺手从地上捡起毯子,想给应轩盖上,视线无意中落在他的腰上,那里有道醒目的疤痕,很像是烫伤。言焉撞着胆子,手指捏起T恤的一角揭开来看,她一点点向上拉起布料,烫伤是腹部开始的,一直向上和向后延伸,颜色逐渐减淡,伤的面积太大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教官的秘密,这是他很多秘密的一个,窥视别人的秘密是不道德的,想到这儿她急忙松开了手。
“怎么出来了?”应轩突然出了声。
言焉向后退了两步,站直了身子,眼睛也跟着飘向别处。
“几点了?”应轩问。
他小心地躲开猫坐起来,可这猫却也跟着醒了。猫伸伸前后腿,张嘴打了个打哈欠,随即看向言焉。
“我来喝水,这里有点热,我想喝点凉水,或者吃个冰淇淋,冰箱就在那儿,我看见电视还开着,就想来关了,可怎么也找不到遥控器。”言焉说。
应轩低头搓搓手,像是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沙发上的猫跳下来,从言焉的脚边走过。
“西宝是不是好了?”言焉问。
“不会这样快。”应轩说完对走开的猫又道:“西宝,回来。”
猫不仅没回去,还毫无预警地变成了人形。人形西宝的脸色苍白,情绪却没那么坏。
“我没事了,主人我好了。”西宝说。
“行,那我回去睡觉了。”言焉说。
“是不是不喜欢那个房间?”应轩问。
“挺好的,房间挺好的。”言焉口是心非地说。
西宝拉着言焉的手对应轩说:“喵爸,还有一个房间可以住呢,就是那间琴房啊,那里要宽敞得多,里面的东西可以搬到别处去啊。”
有一刹那,应轩的表情像是犹豫的,“当然好。”他干脆地说。
“太好了。”西宝忙着附和。
“不用了,房间真的挺好的,我没有不习惯,而且……”,而且也不会住太长时间,言焉想这样说下去,却没说出口。她原来住在舅舅家的小仓房时也没抱怨过。
“主人。”西宝搂上言焉的肩膀,撒娇的语气说,“我要和你住一间,以前我就是睡在你身边的。”
应轩叹了口气,说:“宝儿,那时候你主人根本没有办法表达不满。”
“你原来就睡在那个深红色的沙发上吗?”言焉问西宝。
“不,我在床上。”西宝说,“沙发是喵爸的,他常坐那里看书,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我就觉得没什么好看,无聊死了。”
“那间地下室确实不好,阴沉沉的,新房间我来收拾,不然再买张床怎么样?”应轩问。
言焉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说道:“不需要这样麻烦,我也不一定住太久,即使不回家住,雾社也会给我安排别的住处,对吧,教官?”
“喵爸跟你说的吗?”西宝的语气失落。
言焉不置可否地看西宝。
“我回房间睡觉了。”应轩站起来,接着道,“明天还要早点起来,言焉,你也要和我一起去公司的。”
“公司?”言焉问。
“对,明早还要早起,早点睡吧。”应轩接着他又对西宝说:“你的伤还得恢复一段时间,光顾着玩可不行,快点变回去,不要让我生气。”
西宝放开言焉,噗的一声变回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