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用我的眼
作者:初岁 | 分类:游戏 | 字数:32.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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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徒手撕
“看来这只猫在外面流浪很久了。”修车工说,“它受了伤,有些是被其他动物咬的,猫本来是爱自由的,只是你的猫似乎不太能适应野外的生活。”
“它是家猫,从不出家门。”言焉说。
“为什么要抛弃它?”修车工虽这样问,语气中却并无责怪的意味。他走上前去,把手中的纱布交给言焉。
“不是我要丢掉它,我们俩都寄居在别人家里。”言焉说。
修车工微微点点头,对她的话一点也不感到疑惑。他把剩余的纱布缠好,回身拿来剪刀,剪断多余的部分。
“你今天遇到麻烦事了吧?”修车工问道,语气自然得就像和多年的老友聊天一样。
言焉没回答,她轻轻抚摸西宝,希望这样能减缓它的疼痛。
修车工也没追问。他边收好剪刀和纱布边说:“带它回家吧,好好照顾它。”
言焉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我想求你件事,你能帮我养它一段时间吗?原来养它的人不可能再要它了,它又是家猫,根本没别的地方可去,只要让它在这里呆着就好,我每天都会来送吃的。啊,你不要误会,不是想一直麻烦你,我会尽快想办法带它走。”
修车工没马上回答。
“看得出来你也只是给别人打工的,”言焉说,“真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她提出要求之前就已经想到对方不会答应,之所以尝试着提出来也只是对他印象还算不错。她已经感到很意外了,这个人对她的话并没有表现出不高兴,最重要的是,他对她这个人好像也并不害怕或是厌恶,甚至连惊讶和好奇都没有。
“虽然如此,”修车工说,“其实老板很少过来,我可以暂时帮你养着它。”
听到他这样说,言焉松了一口气。
“对嘛,”修车工说,“你这么大的小孩儿就应该多笑笑,老觉得世界是灰暗的,认为所有人都恨你,那对自己可是没什么好处。”
言焉感觉有些不自在,她哪里是小孩儿,而且也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笑了。
修车工转身进了里面的屋子,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她应该走的,徘徊了一会儿还是留下来。
不多久,修车工端着一碗水和一碗饭菜出来。
“它一定又渴又饿了。”修车工坐到小矮椅上,把碗放到地上。
言焉走过去,将西宝放在地上。小黑猫果真渴了,贪婪地舔水喝。修车工从身旁拿起一个矮椅子递过去,她接过来坐到他的对面。
西宝喝了半碗水,开始嗅那碗饭菜。言焉很担心它不爱吃,只是这种担心明显是多余的,它吃起来,而且吃得香极了。
“我没养过宠物。”修车工说。
“西宝很好养,它不太挑食。”言焉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但也没再说别的。
“你的衣服破了,”修车工说,“我这里正好有衣服可以给你换,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言焉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低头看身上裙子和袜子时自己也吃了一惊。衬衫和裙子很脏,裙子的侧摆划破了,白色长筒袜透出几条大大小小的血痕来。她感到很窘迫,两手急忙抓紧裙角。
“没事的,我家就在附近。”她说。
“医药箱就在手边,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好不好?”修车工问。
言焉垂下头,她很想拒绝,可是眼泪却在这时止不住了,泪滴落在裸|露的膝盖上。
修车工摘下了鸭舌帽,拿在手里,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他就坐在对面,言焉能闻到他头发上清新的洗发水味。
“人一生的路很长,际遇也是有好有坏,”他说,“人生可以比作海浪,有了高与低的起伏才能形成汪洋大海。”
他轻拍言焉的肩膀,起身取来医药箱。跪到言焉脚边,轻轻向下拉她的袜子。伤口和袜子的布料粘在一起,他没有强行向下拉,而是用沾着消□□水的棉球慢慢浸湿伤口。
言焉感觉很疼,两手紧抓着小椅子边沿,口里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一定会疼的,最好不要忍着。”修车工说,抬头看她。
他有一双好看的黑眼睛,看着这双眼睛时她莫名生出一种幸福,这感觉异常熟悉,不过很奇怪,她又突然感觉特别难过。
修车工看了她一会儿,抬手擦她满是泪水的脸。他的手有点凉,她下意识地向后躲,他便收回手去,低下头继续帮她给伤口消毒。
“我……”言焉感到有些紧张,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小猫需要有人类庇护,”修车工说,“但是人却比猫强大得多,你可以保护自己,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
“我和你们不同,”言焉说,“太不同了,很复杂,我没法和你说明白,其实我在类似于监狱的地方待过。”
“我知道,只是我不想看到……”修车工说,他回身取了纱布,“伤口要是再深点就得缝针了,好在只是划伤而已,别担心,不会留疤的。”
“我并不在乎。”言焉低声说。
修车工抿嘴笑了笑。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她得知修车工叫应轩,目前是店里唯一的员工。
当言焉从修车铺出来时,路两旁的路灯已全部亮起来。可天色暗得不够彻底,灯光显得有些微弱,就像电池即将耗尽时发出的一样,呈现出滑稽的淡黄色。
她突然对自己贸然在陌生的地方逗留感到万分后悔。不仅是逗留,她还与一个陌生男子说了很多话,即使他表面上看起来不像恶人,可人不可貌相。类似的想法让她陷入对他人更强烈的怀疑中。凭着多年经验养成的认知惯性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离舅舅家很近了,她加快脚步。
老年公寓的外墙阴影里,几个无所事事的年轻人聚在一起,抽着烟,随口骂上几句脏话,时不时大声哄笑。
她路过时,这些人笑嘻嘻地看向她,投来不怀好意的眼神。她以前从未见过他们,看样子他们不像学生,也不像外来务工人员。
马路拥挤不堪,焦躁的司机接二连三地猛按车喇叭。前方不远处的路段有些人聚集在一起。走过时她才知道那里发生了追尾事故。事故双方毫不退让的争吵着,冲突有愈演愈烈之势,似乎马上要升级到拳脚相加的地步。
她在这个地方住了三年,这一带的交通状况一向不错,可今天的情况却异常糟糕,人们火气大得很,都像吞了炮仗一样。
焦躁感是从她走出修车铺后产生的,眼前的状况令情绪更坏了。她希望争吵尽快被调解,因为在这种环境中多待一分钟都是对她的严峻考验。
突然,人群中传出了惊恐的尖叫声。这时她已经迈上了台阶,在略高的地方可以看得更清楚。
只见人群中一个中年男子抓住一个年轻女子的瘦胳膊,紧接着举起拳头猛砸向女子的头,鲜血和浑浊物瞬间四溅。之前还在围观或者劝解的人立刻向四处奔逃,外围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却在往前拥挤,都想上前看个究竟。
男子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他三两下就打烂了女人的头,最后那一拳极重。言焉眼见着白色带着神经的眼珠飞出女子的眼眶,她早已不再挣扎,俨然成了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急促的警笛声传来,行凶者把女子甩出老远,那具身体砸向前方一辆轿车的尾盖上。然而行凶者并未停止,他狂叫着向其他人扑过去。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不绝于耳。
言焉的情绪愈加激烈,愤怒和恨意猛烈冲击着她。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她一刻不停地向前走,眼看就到了舅舅家楼下。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的第一反应是,身后的人一定冲她而来。
回头的瞬间,黑衣男子与她擦肩而过,急匆匆向前走。
言焉停在原地。紧张的神经还未得到舒缓,行人中一双眼睛盯上她,眼神异常凶狠。当她要仔细看时,眼睛刹那间消失,她都不知道那眼睛是属于谁的。
她不敢再去找,一路小跑上了楼。
一进门就看到田明坐在客厅沙发上,吃零食,看电视。他见言焉进来,用白眼瞟她,随后像正常打招呼一样道:“婊|子养的蠢猪。”
言焉不理会,马上回到自己房间。反锁门,放下画具,换上干净的T恤和长裤,出门径直朝浴室走。还没到浴室门口,田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来,整个人像一个全速滚动的巨型西瓜。他挺着大肚子,气喘吁吁地挡在浴室门口。
“我要用。”田明昂着头恶狠狠地说。
言焉的心脏有力地搏动,她只说了一个“好”字,转身朝房间走。路过舅舅和舅妈卧室时,她听到里面的吵架声。刚才经过时她也听到了说话声,而此时舅妈的声音突然高了八度。
“她爸妈在国外享福,留她在这里让我们养,”舅妈带着怨气说,“不给一分钱生活费不说,还根本都联系不上他们。要我说,他们偷了科研资料卖到美国能挣好几个大别墅了吧,还会在乎那个两居室吗!我跟你说,田文修,那个破房子出租也赚不到钱,卖了不是更好,我们尽心尽力地抚养他们女儿,卖房的钱当做辛苦费并不为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