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起身，眼中杀意没有丝毫遮掩。

想不到，第一个阻拦他的，居然是他的亲生儿子。

当真是孝顺无比啊！

“父亲，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愿不愿意收手。”

“只要你愿意收手，你还是我最尊敬的父亲。”

“呵呵，你以为我还需要像你这样的儿子吗？”

“既然你无情无义，那就不要怪你父亲心狠了。”

“阿福。”

“少爷。”

黑暗之中，一道身影走出。

他身躯干瘦，脸颊凹陷，如同恶鬼。

“此等大逆之人，不用留手，杀之。”

“是。”

卫东予看向这老仆，眼中露出凝重之色。

自他小时候记事起，这个老人便已经侍奉在他父亲左右。

如今一甲子已过，他居然还在。

风声响起，干枯的手掌打向他的胸口。

砰的一声，身躯化为水珠飞溅开来。

他手指掐诀，只见万千水箭向着他激射而去。

“叮叮叮……”

那身躯好似铁打一般，发出如同金属般的撞击声。

他双眼睁大，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怎么可能！

就算以武入道，这肉身未免也太过强悍了。

他如同没事人一般，一步踏出，缩地成寸，已然来到他的面前。

又是势大力沉的一掌，空气炸裂，如同雷鸣之声。

若非他反应迅速，一旦被这招打到，必然身受重伤。

对方的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杀他一个卫家之主就和碾死地上的蚂蚁一般。

速度越来越快，每一招都是直取其要害。

他且战且退，直至被逼至角落。

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老人躺在床上，依旧无动于衷。

五指张开，如同鹰爪。

一爪落下，只听见咔嚓一声，头骨碎裂的声音响起。

那道身影缓缓倒下，气息全无。

死了？

死了。

而就在战斗结束，人心下意识松懈的这一刻，一道冰冷的寒光闪过，带着必杀的决心。

那原本应该死去的人，却突然出现在了老人的身旁，手中锋锐的水剑，直刺其眉心要害。

老人瞳孔睁大，满脸不可置信。

但是却已经为时已晚，这一剑已经刺进了他的头颅。

一击必杀。

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惊喜，相反只见他迅速拔剑，指向了自己的身后。

一道人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居然是那个已经死在床上的老人。

“不愧是我的儿子，万化蜃龙变，居然被你练到如此境界。”

他眼睛的余光撇去，那具死去的尸体，居然连他都看不出端倪。

“我也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有所防备。”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你想的我都知道。”

“那现在的你，还能够挡住我吗？”

“呵呵，你正值巅峰，而我垂垂老矣。”

“其实你赢的概率更大一点。”

“那你还要负隅顽抗。”

“还是说，你想让这个老仆拖住我，自己逃之夭夭。”

此时，他毫不掩饰一身的气息，再也不复刚才那般大敌当前的凝重模样。

能够坐上一个家族族长的位置，又岂会没有一点城府。

不过就是示敌以弱，关键时刻，给予敌人致命的一击。

只不过这次面对的可是活了整整两个甲子都不止的老狐狸，计谋落空似乎倒也正常。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全力出手，堂堂正正将其击败。

“呵呵，哪里逃得了，就算真的逃出去了，以我这种状态，也是必死无疑。”

他说到这里，发出了剧烈的咳嗽，暗红色的鲜血喷吐而出。

就算只是简单的使用一个小小的术法，也已经让他受到了无法逆转的伤害。

他的眼中依旧一片冰冷，就算眼前的这个是他父亲，也不能有丝毫的仁慈。

“安享晚年，子孙绕膝，真的还不满足吗？”

“呵呵，这不过就是凡俗之人的愿望。”

“我们修行中人，与人争，争一个高高在上，与天争，争一个福寿万年。”

“我们看到的应该是那百世千年之后的浩瀚，而不是那只有短短一时的安乐。”

他眼中有光芒亮起，如同星辰一般璀璨。

“所以，就算连累家族也在所不惜吗？”

“家族是所有人的家族，但也是一个人的家族。”

“只要那个人足够强大，就算被烧成灰烬，也会重新屹立，甚至超越过往。”

岂不闻破而后立？

他活得太久太久，见过了太多太多。

那颗苍老的心，早已经变得冰冷无比。

除了他以外，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

“儿子，你很不错，居然能够把我逼到退无可退这个地步。”

“但可惜，还是差了一点。”

“今日，我身为父亲，最后再教你一个道理。”

“当一个人活得足够久的时候，就会考虑到所有的问题，就会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如何应对。”

“你所有的东西都胜我，但唯有时间，我比你强。”

“阿福。”

“少爷。”

那老仆人缓缓走了过来。

“这些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都是我应该做的。”

“那么，你从此就解脱了。”

“谢少爷。”

“老奴走后，还请少爷好好照顾好自己。”

他面无表情，没有任何的恐惧。

他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