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云山。

这座他离开家乡的时候，都没有听过的山峰。

却在之后的人生里，经常听人提起。

或愤怒，或夸奖，或咒骂，或崇敬，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评价。

但无一例外，他们的眼神之中都带着一抹恐惧。

那是对于强大力量的敬畏。

“高所长，经常去吗？”他问道。

“这倒没有，又不是特别熟，去了难免打扰到人家。”

他摇了摇头。

他抬起了头。

眼前的山峰，既无巍峨之象，亦无磅礴之意，的确是平平无奇。

不过世间万物，又怎么能够徒看其形。

他双眼微微眯起，仿佛能够看到万千光华涌动，分明就是神秀内藏。

但下一秒，脑海之中传来一股强烈的意识。

这就是一座普通的山峰。

这就是一座普通的山峰。

这就是一座普通的山峰。

他用力反抗，但是这声音就好似从他的内心深处响起。

比他，还要是他。

人是无法反抗自己的。

鲜血从他的眼睛中流淌而出。

“楚大人！”

高成德惊呼一声。

不明白这位怎么就突然受伤了。

“没事。”

“只是不小心旧伤复发。”

他直接将那份意识封印，顿时异样消散，他又恢复如初。

“那需不需要先治疗一下？”

“不用了，都约好了，可不能耽误。”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劝了。”

“我们上山吧！”

“好。”

繁茂的树木遮挡了天上的阳光，整个山林都阴暗了下来。

呜呜的冷风吹过，带着一股毛骨悚然的气息。

他们神情不变，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阴暗的角落，一双双眼睛睁开，盯着他们。

“是人类诶！”

“又有人闯进来了。”

“他们好可怕。”

“是啊！是啊！”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响起。

他余光扫去，都是一些年幼的小妖怪。

“这里，倒是出乎意料的热闹呢！”

“是啊！好久没来，没想到这些妖怪已经这么多了。”

“妖大多嗜血残暴，很少能够和平共处。”

“是的，不过谁让这山中的主人厉害呢！”

“这些妖也是不敢不从啊！”

两人正说话间，只见前方出现了一道身影。

身穿青绿服饰，两臂缠绕飘带，一张面孔上没有五官。

要是大晚上的，普通人看见非吓死不可。

“这是他的侍神？”

“是的。”

他看着，像是死物，但好像又不完全是。

它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两人跟上。

下一秒，两眼一花，已然出现在了一片风景秀丽的竹林中。

溪水潺潺，清风拂面。

空气中流动的灵气滋润着全身，就好似来到了洞天福地。

他们向前望去，已经能够看见一道身影坐在溪水旁。

就是他嘛！

没想到居然真的能见到。

他没有犹豫，走了过去。

高成德则随便找了块地方坐了下来。

反正又不是自己想见，自然是离远一点咯！

那人转过了头，脸上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

“你好。”

“你好。”

“坐。”他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他听后，便坐了下来。

“要钓鱼吗？”

“可以，刚好好久都没钓了。”

他拿起脚下的那根，穿上饵，手腕一抖，便抛出一个优美的弧线。

“高手啊！”

“哪里，就是以前那会儿钓得多了而已。”

“这河里的鱼不错，你要是能够钓到，可以带回去。”

“那我岂不是要多钓上几条！”

“可以的。”

两人不再说话，就这样静静看着水面上的浮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平静的水面突然泛起涟漪，伴随着鱼竿的弯曲，一股巨力涌来。

砰的一声，他的脚用力踩下，地面凹陷。

手臂上肌肉鼓起，开始发力。

那水中的鱼儿只坚持了一会儿，便被他一把拉起。

阳光下，银色的鳞片，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他看着钓上来的鱼，嘴边那两条尝尝的鱼须，有点像是古书中记载的龙鱼。

“这是？”

“龙鱼，不过已经是血脉很稀薄的那种了。”

“做成烤鱼，或者生鱼片，味道极佳。”

“看来我今天有口福了。”

他长笑一声，将鱼放进竹篓里。

两人继续，这次气氛明显要更加融洽一点。

如同老友一般，随意闲聊。

“其实说来也怪，我在周市的时候，经常听到别人说外面如何如何。”

“可等我到了外面之后，发现不少人，都在说我们周市如何如何。”

“看来周市还挺有名的。”

“当然有名，重云山上的须臾周家，普天之下，谁人不识。”

“基本上，每个人知道我从周市来后，都要随口问上这么一句。”

“都是同道抬爱，其实也没那么厉害。”

“他们是怎么说的？”

“天赋异禀，头角峥嵘，还是天纵神武，不世奇才。”

“额……差不多。”

“算他们有点眼力见儿。”

“你这次来见我，是不是也是为了验证一下。”

“是的，就想要看看能够被那么多人说的人，到底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那现在你见到了，如何？”

“超凡脱俗，仙人之姿。”

“会说话。”周临笑道。

“你我都是同道中人，以后有事可以相互照应一下。”

“多谢。”

“哪里。”

“其实我有个问题。”

“问。”

“他们说你杀了上一任的巡查使，是真的吗？”

“假的，我没有杀他。”

“一时心软，让他给跑了。”

“你以后还会杀他吗？”

“只要他不出现在我的面前。”

“其实我和他的关系还算不错的。”

“我明白了。”

“你可不要学他，那家伙孤家寡人一个，你应该不是吧！”

“不是。”

“历来凡是跨越那条线的，都很惨，不仅自己惨，亲人同样也逃不了。”

他看着他，平静的眼神，好似深渊一般深不见底。

“吾等生来肩负使命，既然能够同走一路，也是缘分。”

“希望能够一直走到底。”

“我明白。”

日暮时分。

他起身离开。

“慢走。”

“告辞。”

“这家伙还不错。”

枝头上，秃毛乌鸦发出了难听的声音。

“那一位也不错。”

“只可惜情欲一起，便难以自控，结果落得那般下场。”

“可悲，可叹，却也是咎由自取。”

他目光冰冷，似乎又回想了那一战。

鲜血淋漓，跪地哀嚎，一人一妖，彻底葬送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