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斯理“砰”地靠住车身，数百个影子从他惊恐万分的脸上缓缓上升，月亮宛如圆盘，如血的荒漠偶尔传来遥远的苍凉的某种动物的怪叫声。

……

头顶窸窸窣窣发出声响，突然顶蓬一震，车身几乎失去平衡。

亚瑟和克拉尼尔同时抬头，俱被吓了一跳，急踩刹车，打开车门慌慌张张地滚了出去，车篷顶滴下两滴油墨样的黏状物！

就在两人滚出的瞬间，油墨滴落下来，软皮椅子刹那弥漫一片黑色的脉络，快速地攀爬腐蚀一切东西，整座车辆顿时被黑色的流质遍布，犹如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啃噬着坚硬的“海豹”铁皮。

亚瑟和克拉尼尔顿时都打了个冷噤。

看来还是低估了孢子变异体的手段，亚瑟对这些东西一时也束手无策，枪和刀都用不上，只能静静地观察情况。

当亚瑟这边情况急转直下时，卫斯理的境遇更显得糟糕……

他的金边眼镜闪着恐惧的光芒，跳进车仓内虽然短暂安全，心里却凌乱不堪，手指用力拧车钥匙，可就是发不起来！！

外面的变异体已经慢慢逼近，卫斯理仿佛听见了它们狰狞的笑声。

汗水滴进了他的眼眶里，辛辣异常，他用力眨了一下，颤抖着手拿出乌黑的手枪，对着窗外一通乱射！他从未距离死亡如此之近，记得第一次有死亡气息逼近鼻尖的感觉便是当日在异能测试中心与亚瑟面对面的搏斗……

外面的孢子变异体被枪声激怒了，张牙舞爪跑上来，速度出奇飞快，从它们臃肿的身体下引燃的爆发力竟然如此巨大！

卫斯理心里着慌，用力拍打着仪表，手指不停捻着车钥匙，就在打头阵的怪物扑上车身时，马达突然轰鸣起来，少尉已经汗流浃背，眼泪和冷汗混合在一起，臭味弥天。

他振奋精神，战车发动，给他留了一线生机，急打方向盘，一头撞开迎面扑来的孢子变异体，咬牙切齿，“来吧，操|你姥姥，我要送你们回家吃你们妈妈的腐肉！”

变异体们黑压压一片，数目越来越多，而卫斯理也睁着火红的眼睛，左冲右突，恐惧深处的求生意识使他浑身颤抖，一脚踩尽油门，可车体蓬顶已经跳上了一头变异体，它释放着细胞，部分已经侵蚀铁皮！

而卫斯理浑然不觉。

狞笑着冲撞那些拦住前方的巨大变异体，黑色流质就像雨天的泥浆，四散飞溅！

他就像一个疯狂的狂躁病人，在死亡的的威胁下愈发疯狂。

……而另一边，境遇似乎更糟了！

亚瑟和克拉尼尔面前，流质覆盖了整座车辆，车体在若干秒后变成一堆废铁！

克拉尼尔的嘴角跳了跳，这下好了，得走上一天路才能返回乌卡废墟！

黑色流质从车上滑落进沙砾，沙砾宛如被某种东西吸附一般，簌簌地向上拱起，之后又掉落，如此往复，等沙砾堆积一人多高时，再也没有沙砾往上翻涌了，垒高的沙砾突然灰飞烟灭，一切平静得就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般。

亚瑟凝神屏气，双目犹如深潭，他不安地感应着一切，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他便先发制人！控制先机！

克拉尼尔一动不动，眼睛盯着散落在地的那堆废土！

“往两旁跑，快！”亚瑟言毕边跑边抽出斩马刀，刀光闪闪，背后瞬间出现了大片飞沙，犹如滚雪球般隆隆倾轧而来，他头也不回，脑子里飞速计算着后面家伙的奔跑速度！

一望无垠的荒漠没有掩体，没有坚硬的石头，如何限制它的速度，如何将之生擒？

亚瑟一头乱麻！

但后面的家伙已经近身，亚瑟脚尖一点，全力朝前扑去！

就在飞身扑开的一霎，一张沙砾交织而成的大嘴从天而降，撕裂了他的一片衣物！

亚瑟募地转身，斩马刀染着夜色的深红，在身前一横，扑到胸前的沙砾顿时散落一地！化成尘埃！

亚瑟站定，右瞳绽放着金光，盯着高塔一般的还没有显露真身的孢子变异体。

沙砾缓缓褪去，尘埃落定，广阔的荒漠中，一人一物，一堆废铁，血红的月亮圆盘，构成一幅诡谲的画面，深沉的颜色将他们覆盖，只有当亚瑟挥动斩马刀的一刻才感觉这幅画面并不是死亡般的静止——克拉尼尔两片墨镜暗淡无光，就在起身观察的一刻，竟然露出狡黠的亮光！

他把完整坚韧的帆布取下来，裹成一团披在背上，准备伺机而动。

肿瘤似的耷拉着黑色息肉的脑袋，摇摇晃晃，喉咙间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手指的骨节上错处一截细长锋利的爪子。

露出一张乌黑的嘴巴，喷着黑烟似的雾。

亚瑟的右瞳注视着怪物圆鼓鼓的眼睛，那是一双死人的眼睛，原先的宿主——只有眼白，没有瞳孔，或者瞳孔已经淡化！

亚瑟看了看车体旁边已经就绪的克拉尼尔，赫然大吼一声，掏出沙漠之鹰，不由分说地射了一枪！

和亚瑟预料的一样，子弹分毫不差地刺破孢子变异体的眼睛，却不是它的弱点！

被亚瑟突如其来的击中一枪，孢子变异体勃然大怒，挥舞着爪牙搏命上前，亚瑟也不躲避，踩踏着沸腾的尘埃紧握斩马刀奋力劈砍——“咔嚓！”孢子变异体的手指被削飞了一段，在孢子变异体进攻动作凝滞间，亚瑟从对方的腋下躲过逆袭，翻身一脚蹬去，克拉尼尔已经飞身扑上，迅速张开帆布，等着孢子变异体钻进他的套子里。

却不然，孢子变异体一头冲进帆布内，却把克拉尼尔撞飞了！

如血月色中，克拉尼尔粗壮的身体在空中犹如静止，变异体头顶裹帆布，却犹如透视一般紧紧跟着克拉尼尔的身体，一拳轰在他的腰间，可怜的克拉尼尔被弹荡出去，狠狠砸在沙砾中，惊起一地狂风！

人事不省！

亚瑟皱起眉头，怒火中烧，倒提斩马刀起身飞速跟上，身后带着随风波荡的尘埃，就在可恶的变异体撞飞克拉尼尔的瞬间，他的斩马刀顿时跟住它的粗腰，直到克拉尼尔被一拳送出去的一刻，伴随而来的斩马刀才堪堪将它劈成两段！

看着在地上暂时失去知觉的孢子变异体，亚瑟没有丝毫犹豫，防止它复制的速度太快，迅速卸去上半身的手臂，用帆布将之包裹起来。

准备通知索菲亚派车来接，可一摸尼龙子弹包，空空如也，信号板好像忘在医院里了！

“该死的！”亚瑟气得破口大骂将孢子吊在背上，用水壶的冷水将克拉尼尔泼醒，趁着夜色匆匆步行离开这片充满血腥味的危险的土地！

亚瑟和克拉尼尔逃离魔鬼地狱时，并没想到卫斯理身陷囹圄!

……

卫斯理拍着方向盘咆哮着，车身已经被多如牛毛的孢子变异体包围，他手心冒出汗津津的液体，脸部痉挛，似哭似笑，绝望地看着用力拍打挡风玻璃的强大的孢子变异体！

“砰砰——”

尖锐的炮弹从天而降，呼啸的子弹飕飕地从车体两旁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