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墙之下
作者:头不怂 | 分类: | 字数:5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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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隐匿
善光大师带领南清寺的僧众,按照禅隐宗的规矩,操办了裴掌柜与夫人所有后事。将他们安葬在南清寺的后山上。
“道法自然,万物归心,愿裴掌柜与夫人得以安息。”善源陪着善光大师拜祭了裴氏夫妇的墓碑。转身瞥见跪在墓前的裴勇、金兑儿、金令儿以及禧虎。
“善源,带禧虎回寺里休息。”善光大师说道。
“师父,我想和师兄他们一起多呆一会。”
“阿虎,你的病还没恢复,回去休息吧。”善源也劝道。
“是啊,虎哥,你体寒很重,不能在外面待的太久。我会在这里陪着他们的。”金令儿道,她的双眼已因哭泣而显得红肿。
禧虎再次跪拜了裴氏夫妇的墓碑,在众人催促下,陪同善光大师向寺里走去。
善源拍了拍仍然跪在地上的裴勇与金令儿,低声道:“节哀,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回不去的。”善源一改往日絮叨的态度,今天反倒是句句精简。
裴勇沉默着,他几乎听不见身旁人在说些什么。他心里清楚,寺里但凡知道裴勇和金兑儿前段时日失踪去向的人都猜的到裴掌柜与夫人遇难是出自赵家的报复。
可他与金兑儿回来的太迟。他们烧完了货栈,担心被人认出,躲进了双龙江畔的山林之中。直到第三日上午才回到寺里。
可也就在那天的上午,他们接到了父母遇难的消息。
裴勇也终于明白,他面对的庐州富甲一方的赵家,是怎样的一股势力。这绝不是他从小恶作剧的乡间邻里的口角之争,而是命与命的相搏。
裴勇的心里默想着,赵家必须血债血还!而这一次他决定独自一人面对,不再牵扯其他任何人。
日落日起,一连三天,无论日夜,裴勇和金兑儿都就这么一直守在墓前。金令儿和禧虎时而送些水和食物过来,或陪同他们就这么静静的跪在墓碑前。
到第四日上午,寺中僧人来报,南兴城边士刘宗前来拜见善光大师。善光领着善源,在客堂中会见了刘宗。
刘宗一身平装,并未穿着边士的官衣,也未佩戴随身的刀具,仿佛一个平常的禅隐宗门徒拜访一般。
三人一番简单寒暄后,善光大师也直奔主题:“刘边士今日可是为裴氏夫妇的事情而来?火案不知是否可有进展?”
“是,但不全是。”刘宗道,“近半月来,大新寨与南兴城已出现两起火案。赵家货栈虽然没有人命伤亡,但五个丝绸仓库全部烧毁,赵家的损失实在也是不小。而城里裴掌柜一家送掉的却是两条人命。”
“刘边士怎么看呢?”
“刘某认为这两起案子并不是巧合,而是有前因后果的连锁事件。裴掌柜的儿子裴勇、养子金兑儿是大师的徒弟吧?”
“正是。”
“这两起火案基本上已经是破了,今日刘某不为官府做事,也不为赵家做事,只为良心而来。”
善光大师一言不发,双眼紧盯刘宗。刘宗接着说道:“大新寨纵火嫌疑犯孙大孙二的年纪刚好与他两吻合。他俩因为裴家药铺被赵家指派的地痞围观,无法正常营业,而裴掌柜又被赵家打成重伤而肆意报复,烧毁了赵家货栈。紧跟着赵家就用裴家火案还以颜色。”
“这……赵家,果然是赵家!”善源惊道,“刘边士定要将恶人绳之以法!”
善光半举胳膊示意善源勿再絮叨,说:“刘施主今天来就不是带着边士的身份来的。不然怎么连官衣都没有穿。”他接着对刘宗说道,“一切尽为猜测,逻辑上严丝合缝,但没有任何确凿证据。”
“即便有证据指向,刘某想知道禅隐宗会和赵家就这件事纠缠下去吗?”
“道法自然,因果定有循环。禅隐宗徒皆应清修养性,寺外之事我们不便过问。”
“师兄!不能不管啊!”
“禅隐宗门徒广布天下,但赵家也富甲一方,极具势力。刘某其实今天来此,就是想劝诫大师,事已至此,切勿再缠斗下去。只会搭上更多无辜性命。赵家老爷岁数已高,很多事情不过问,但其子赵劲和常笑城尉都非善人,赵家背后更有朝中势力支持。刘某常年与他们打交道对此也深有感触。
刘某也经历过战争年代,跟随过枫帝南征北战。虽然自己折了这条腿,但庆幸活下来了。相比那些在战争中付出了生命的人,我更加幸运。
所以我也更加害怕无谓的流血与牺牲,尤其……”刘宗可能因为一口气说的太多,竟然梗咽了一下,“是那些无辜的生命。”
善光大师听完一怔,这本是他向劝诫身边其他人的一席话,如今从一个非禅隐宗门徒的口中听到。血债血偿,以命换命,这都不是他们想见到的。
“大师放心,我已决定请辞南兴城边士职务,跟着这些狗官后面做事,实在是窝心。这南兴城早已不是当初我追随尚离枫帝时候的风气了。也请大师务必看管好裴勇和金兑儿,不能再出岔子了。”刘宗单膝跪拜善光大师,他来意已表,绝不能让赵家与禅隐宗再有继续碰撞。
“刘施主用心了。”善光一把扶起刘宗,道:“老僧答应你!”
也就在此时,善通领着金令儿急匆匆的来到了客堂,报道:“裴勇不见了!”
还是发生了善光和刘宗都不想看到的情况,他们不用想都知道,裴勇十有八九是去找赵家人复仇去了。“禧兑呢?你没看见禧勇和他去哪儿了吗?”善源紧张的抓住金令儿的肩膀,使劲的问道。
金令儿尚未消肿的眼眶再次擎满了泪水:“勇哥趁着我回来拿饭的空档,一掌打晕了禧兑。善通师叔刚把他弄醒,送回屋里躺着去了。”
“这……这禧勇,下手这么重!”善源气的握拳砸手,“师兄,禧勇他一定是去找赵家去了。”
“快,派僧众下山寻他,务必将他带回寺里!”善光道。
刘宗见状,箭步来到众人面前,道:“大师,看来刘某请辞边士职务的事情要延后了。我即刻回城,到衙门探听赵家情况和寻找裴勇下落。如有信息,一定第一时间告知南清寺。”
“多谢刘边士,但不知常城尉如果知道衙门的人都在寻找裴勇,会不会下令缉拿?”
“大师,现在赵家与这边已经是在打明牌了,但只要裴勇不再继续弄出其他大动静,赵家和常城尉必然也不会有别的动作,自然也不会缉拿他。两方现在都是在出各自恶气罢了。刘某在衙门里还是有些亲信的,也定能帮上寻找裴勇的忙。”
刘宗拜别了善光大师,拖着一瘸一拐的步子来到寺外,爬上马背向南兴城驰去。
一路之上,他仔细勘察着一个路人。裴勇下山时间不长,一定还没有走远,说不定就能在回城里的路上撞见他。
可一切没有刘宗想象的那么顺利,直到他回到衙门里。本以为很久都不会再见到刘宗的小四,惊讶的问道:“大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刘宗让小四召集了几个亲信弟兄,简单布置了找寻裴勇的任务。他只道是南清寺委托寻人,并未向他们提及更多的原因。他知道这些人是不可能用这两起火案的线索推导出裴勇即将复仇赵家的事情的。
是否需要提醒赵家呢?刘宗脑海中一闪而过这个念头,但又立刻否定了。
赵家张扬跋扈,如果有机会,他都想好好打压一下他们嚣张的气焰。而且,寻找裴勇,确实也只是担心他以卵击石。单凭他一己之力,还能对赵家造成多大的伤害呢?
一晃又是四五天过去了,裴勇下落依然未明,赵家也平安无事。一切安详。刘宗除了每日私下听小四汇报找寻裴勇的情况,就是在衙门里睡觉。而常城尉似乎反倒是对他的这种懒散的状态极为满意。
直到第六天,刘宗根据准确的线报,在裴家药铺旁的街角,终于堵到了裴勇。他打发走身边的人,独自一人面对着裴勇。
“终于找到你了。我叫刘宗,快快和我回南清寺去。”
“你不是禅隐宗僧人,也不是寺里的门徒,找我做什么?”裴勇一身破旧衣服,一脸的疲惫,也不知这些日子在哪里是如何度过的。
“带你回家。”
“我家被烧了,现在这儿就是我家。”裴勇指了一下裴家药铺,这铺子早已关张多日。而对于裴勇来说,这确实是父母留给他最后的遗产。
刘宗这一瞬间甚至怀疑了自己对裴勇即将对赵家复仇的判断。但他从裴勇的眼神中能看的出来,这个年轻人的骨子里就有一股子的勇劲,他不可能对父母的亡故置之不理的。
“我知道你现在想做什么,赵家没那么容易对付,跟我回寺里去,大家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你根本不知道我要做什么。”裴勇冷笑了一声,再次上下打量着刘宗边士的官衣,说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城衙门的边士,和他们都是一伙儿的。”
“你……”刘宗即便是瘸腿,也被气的直跺脚,恨自己恰好今天穿了官衣出来,“怎么好赖话听不出来呢?我是受善光大师之托,带你回寺里去的!”
“我知道他们也在找我,不过我是不会回去的。”裴勇戴上一顶斗笠,遮住他光溜溜的僧头,“请刘边士让让路。”
刘宗尽数他这十来年刀光剑影的岁月,还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这么横过,也上了脾气,“如果我不让呢?”
“那可别怪我了,这是你自找的!”裴勇挥拳便打,拳速之快完全超出了刘宗的预期。
当刘宗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了衙门的休息室里。小四在旁照看着。
“四……怎么回事,我睡了多久。”他挣扎着想要起来。
“大哥,你这伤的不轻啊。我们在裴家药铺附近找到的你,从昨天到现在已经睡了一整天了。”
“一整天?哎哟,这头疼的要命。”
“找了郎中给您看过了,暂时没发现内伤。但郎中也不确定你颅部震荡以后会不会落下病根。”小四在刚打来的水里搓了个毛巾递给了刘宗,“大哥,这什么人连边士都敢打?而且以您的身手一般人也斗不过你啊。我带人弄死他去。”
刘宗一边擦着脸一边嘀咕着:“我想起来了,真是毫无还手之力啊,这裴勇……”
“裴勇?大哥找到他了?”
“见着了,就是他打晕我的。”
“裴勇出大事了!”小四惊呼一声,又压低了声音,道,“就在昨天晚上我们刚把您抬回来,就有人来报裴家药铺失火了。死了三个人!”
“裴勇死了?”刘宗顾不上毛巾,顺手丢在了地上,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不是,裴勇还没找到呢。”小四赶紧解释道,“药铺的火还没烧起来就被街坊扑灭了,发现了屋里有三具尸体,从衣服判断都是赵家的门役,有一个是赵劲大公子的伴当赵仁。要不是他脸上有块胎记,根本认不出来,脸都被打平了。哎呀,那现场血淋淋的,那叫个惨啊。”
“裴……裴勇干的?”刘宗心里咯噔一下,他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赵劲呢?”
“幸亏赵公子没在现场,他现在躲家里怕的不行了。常城尉正全城缉捕裴勇呢。找不到人的话明天可能就要带人上南清寺要人去了。”
“快!扶我起来,我要去见常城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