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云十六岁的生日，终究没有如他预计的那样轻松。

虽然饭桌上都有平和的谈话，也听了朱思楠讲她在国外的趣事，可心里拿着淡淡的失落感，还是有的。

不过很快，欧阳云就恢复过来。

他和爸爸，才是一直相依为命的人，也许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一个，比爸爸对他还要好的人了。

“我吃好了，”欧阳云擦了擦嘴，脸颊两边是可爱的梨涡，“明天还有早自习，我先回学校了。”

“路上小心，对了，我的礼物，”朱思楠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回去后再拆开。”

“嗯，谢谢姐姐。”在欧阳清面前，欧阳云表现的再乖巧不过。

握着那盒子，欧阳云背上自己的书包，在门边换鞋子，余光，偷偷看了看正在和朱思楠说些什么的欧阳清。

低了低头，他最终，带上了那道门。

“我很开心。”

男人坐在沙发上，现在的他，穿着的是棉质t恤，外边，套着一件黑色运动外套。

就像是洗去一切尘埃，现在看到的他，仿佛才是真正的他。

至少，他没有刻意去微笑，就算，说出那句话的时候。

“你能回来。”

在内心深处，他认为，也许，只有当他用了手段，她才会回来。

因为那感激之情，以及，淡淡的仰慕之意。

她喜欢他。

这一点，在很久之前，他就发现了，而他，也刻意助长了这种情绪的发酵。

“老师忘了吗，我说过呀，等到真正觉得自己可以适应，我就会回来，站在你身边。”女孩微笑，带着暖意。

“嗯。”

她似乎是赶上了好时机，今天的欧阳清，其实心情低落，这种时候，温暖的话语，最能让人感动。

“最近怎么样？”朱思楠问。

欧阳清躺在沙发上，眼睛，看着那天花板上的灯。

过了几秒，头才偏过来，看着坐在对面单人沙发的朱思楠：“你要，听实话吗？”

没等朱思楠回答，欧阳清就已经闭上眼睛，开口道：“很不好，非常不好。”

长长的睫毛覆盖着，欧阳清本就长得好，他的肤色偏白，在灯光下细看，还能看见那软软细细的绒毛。

可能是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好，他眼下，有些青黑。

“不过，我会站起来，和你一样，”他继续道，声音温润，“会很快的。”

他今天，真的觉得非常累，似乎哪里，都让他觉得不安全。

可真是奇怪，看到她的一刹那，那种困意，就席卷而来。

大概，是觉得他们是一类人，所以能相信吧。

呐，我们啊，都生活在谎言当中。

说出第一个谎，就必须，用无尽的谎言来填满那个**的洞。

什么是正确的，就算不说，他也明白。

“我有点困。”他说。

“去休息吧，阿云的房间是整理好的。”朱思楠温声道。

“你呢？”欧阳清坐起身，慢悠悠的，然后，用手顺了顺头发。

他看着她。

“我回酒店。”

他的目光中带着些许失望，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楠楠其实，心里面，是讨厌我的吧。”

“嗯？怎么会……”

“我不是什么好人啊，楠楠其实很清楚。”

他的目光深沉，直直的看着那女孩子的眼睛。

“可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之分呢？对于我来说，老师你救了我，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就算，老师真的做了什么错事，可我依旧觉得，老师你是好人啊。”

示弱与讨好，是必修课。

女孩子目光清澈，只是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停顿，让欧阳清抓住了。

还是，和前几次去看望她的时候一样，他明明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的爱意，可似乎，总是有什么阻隔着一样，那种怪异的感觉。

就像是，从心底传来的本能的防备在拒绝这他一样。

本能？

人保护自己的本能吗？

欧阳清轻轻勾了勾嘴角，探出身子，摸摸她的头。

“回你房间休息吧，今天不早了，明天，我送你回酒店。”他真的很困了，就像，母亲去世的那一天一样，困得，都快要睁不开眼睛了。

他似乎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因为下一秒，他就推开了属于欧阳云的那间房。

他似乎又做梦了。

非常清晰，他甚至能够知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这个梦，他做过很多次了，只不过，都是很久之前了。

梦里面，有母亲花枝招展的去勾yin男人，那时候，他就躲在角落里，极力捂住耳朵。画面一转，又是母亲被穿得华丽的女人们扇巴掌，被骂着贱人，就连他，也被用鄙视的眼光看着。

这似乎都是家常便饭。

母亲起初还不反抗，可后来，听到那些话语，也开始闹腾。

“想你这种女人，难怪欧阳家的不要你，人尽可夫的女表子，你那个孩子，也其实不是欧阳家的吧，听说，之前，你居然还敢动欧阳家的大少爷，还真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啊……”

“我看啊，也是，一定是生了野种，所以欧阳家的才不要你的吧！”

“滚，都给我滚！”母亲那时候，就像是个疯子一样，嘴里不停念叨，一边，撕扯着那些女人的衣服。

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母亲，被那群女人叫来的男人，打得浑身是血。

然后，年幼的他，便一歪一拐的扶着母亲，朝着那个所谓家的地方走去。

那是一间地下室。

有着霉味，至今，欧阳清都还能记得那种刺入心底，伴随着他童年的味道。

家里，只有酒精，每次，都只是草草的涂上一些，母亲，也不愿意去医院。

“死小子，轻点！”她的吼声粗鲁，却同样，也因为这一嗓子，牵动了伤口，“去医院不要钱啊，养你不要钱啊，你知不知道钱不好赚啊，啊？”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还要带着个拖油瓶！哼，晦气。”

她每次，都那么直白的抱怨，谩骂。

那时候，欧阳清总想着，有一天，她一定会因为没钱，抛弃自己吧。

他一直等着，等着那一天。

也许是期盼，也许，也有着不舍。

可那种事情，没有发生过。

被打的第二天，那女人画着浓重的妆，又开始去找冤大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