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驾驶员 16、回家前的最后一次试飞

杜达敲了敲门。

“进来。”杨曦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杨司令，您找我。”杜达走到杨曦办公桌前，有些忐忑。

“是这，你坐。”杨曦停下手里的工作，十指交叉，道，“地球那边已经传回了确切的日程安排，这次你和司令回北都参加授衔典礼。四十八小时之后就走。”

“谢谢杨司令！谢谢组织！我爸妈到了么？”杜达有些激动。

“会有专人去接的，放心，我们天军家属的待遇不会差。”杨曦笑了笑，脸上的笑容僵了下来，“不过首都那边希望你能在回去之前，以最好的状态再飞一次，争取再立新功。”

杜达一脸迷茫。自从搬进了女生宿舍，有人帮着洗衣服——小陈；有人按点提醒吃饭——陶玖；有人监督起床睡觉锻炼身体——杨曦；有人当知心大姐解读女孩的心思——苏洛。自从高中之后离开家，杜达的生活就没有过如此规律、健康，每天都精神抖擞，一直都是最好的状态在试飞。

“什么叫最好的状态？”杜达最终还是问出来了。

杨曦突然心里很苦涩。他只是个大男孩！在社会上混了没两天，怎么可能听懂上面那种丝毫不落口实的政治术语？所谓的最好的状态，说白了就是——药物刺激。这种事没有一个国家的军队会承认，如果发生了事故，那只是战士的个人行为。

“意思就是……再挖掘一下潜力……看能不能有个突破。”杨曦突然觉得自己也是杀死弟弟的凶手之一，心如刀割，差点眼泪就掉落下来。

“你是说打针吧？”杜达沉声道，“其实中午吃饭的时候，张柏林也希望我打一针，但是我觉得即便打针也不可能突破现在这个程度。那是无解的，可能是一个讯号，告诉年轻的飞行员不要对抗自己人，否则必定失败。”

“这个假设，”杨曦偏了偏头，“我可以帮你递交上去。不过……”

“我可以打一针试试，作为军人，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杜达虽然有些不爽，但是看到杨曦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知为什么竟然心软了。唉，反正只是有点不良反应，别太拼命就行了。

万一玩脱了，像杨晨那样……杜达用力将自己的倒霉想法挥散一空。

张柏林听说杨晨要进行强化试飞，十分激动，早早就带着药剂等在了试飞室。

杜达身穿一体式飞行服，随着军官团走进了试飞室。他现在对于试飞已经轻车熟路了，没有丝毫的紧张，反倒是多了一份游戏的从容。他见那些美俄飞行员试飞，大多也是这个心态。华夏军人却以严肃为主，听说他们的宿舍里还贴着标语：把每次试飞当做真正的战斗。

而结果却让人无奈，三国军人在进度上差距不大，如果不算杜达，华夏只能排在第二。

看到了张柏林手里的奇怪注射器，杜达才开始有些紧张。

“这是什么？”杜达坐椅子上，撩起衣袖。

“无针注射器，液体药物以超细、高速、直线喷出的方式直接进入机体组织。药物在组织内的分布会更为弥散，有利于药物的吸收。药品的生物利用度得以提高，血药浓度峰值可提前到来。”张柏林唠唠叨叨说了一大通，最后总结掉，“我以为在二十年前地球上就已经普及了。”

杜达看到华夏军官们脸上露出尴尬和丢人的表情，轻咳一声：“会有什么副作用？”

啪！

气压喷射的声音短促清脆，张柏林已经完成了注射。

“你先坐一会儿，三分钟后药效开始起作用。”张柏林解释道，“因为个体差异可能会发生一些不良反应，比如身体沉重，反应延迟，四肢不受控制……这是因为你的大脑反应速度提高，与身体控制神经产生了脱节。”

“咦？”华夏军官中有人注射过闪电六号，但是从未听说过有人会出现这种反应。这位表示疑惑的军官很快就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或许杜达和一般人不一样，所以即将产生的反应也比较特殊。

当李伟军和杨曦望向这位年轻的上尉时，上尉脸一红，用干咳来掩饰刚才的失语。

杜达坐了一会儿，根本没有到三分钟就觉察到了自身的强烈的反应。他想站起身，但是这个念头持续了很久，嘴巴都还没有张开。周围的人像是在玩哑剧，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慢镜头。当他走向模拟舱的时候，动作简直失调，身体节奏彻底被打乱了。

好在模拟舱的控制不太需要身体。月球人的能量感应系统十分敏锐，杜达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小，甚至只要绷紧肌肉可以让能量球感应到。操作熟练，摈弃了冗余动作，这也是他最近成绩进步的主要原因。

现在打了针之后，反应速度果然更快了。

第一关的陨石来袭，简直就像是卡机一样让人等得心焦。

杜达突然不耐烦起来，一股明显的暴躁情绪在身体里蔓延。他看着陨石缓缓向他飘来，终于忍不住控制着自己的飞船朝它撞了过去。

当满视野都是陨石上不规则的凹坑时，杜达拉起了飞船，与陨石来了一次亲密接触，飞向了漆黑的宇宙空间。他突然不想测试了，这种极限速度的爽快感让他有了玩游戏的冲动。科学家说模拟出来的飞船速度达到了每秒两百千米，几乎是音速的五百八十八倍！如果不是宇宙空间中没有声音，不知道将制造出何等壮观的音障。

现在，杜达就想用这最快的速度，去体验呢一下太空飞行的刺激感。他已经忘记了测试，瞄准了一个远远的亮点，不知道是几千万光年之外的恒星，开足全力冲刺过去。

陨石的速度一般为每秒10千米，只能从前面和侧翼拦截。但是这样程度对于杜达来说完全没有意义，只是微微一晃就将这些不速之客闪到了身后。

陨石雨最终也没有能够对杜达造成什么威胁，场景很快就切换到了红色恒星，海星飞船浮现在太空之中，像是在招呼杜达一样射出它的第一炮。杜达在电磁炮进入太空的同时就已经冲了上去，以极近的距离射出了一发光箭。

在光箭射中海星飞船的时候，杜达已经从侧面绕过了这团能量震爆。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过海星飞船，甚至能看到这飞船甲板上的铆钉。这让他十分鄙夷对手：都大宇宙时代了，还用这么古老的工艺。

他浑然忘记了自己的文明还没有踏入宇宙文明。

越来越多的海星飞船迎着杜达飞了过来，就好像有一艘母舰源源不断吐出这些小家伙。

杜达突然有了溯源一探究竟的念头。他驾驶着小月球从海星战机中扯出一条裂痕，将这些飞船分割开来。以球状作为飞船的外形有个最大的好处，三百六十度无障碍视野，只要略作反应就可以保持自己永远正对目标。

唯一的问题就是在视野转换时，天旋地转，总让人有失去平衡感而摔倒的感觉。实际上许多人在发现可以站立操作之后，都会用额外的安全带把自己绑在椅背上。

杜达分心看了一眼右上空的立体雷达，密度并不高的海星飞船被他抛在了身后。雷达中央代表自身位置的小圆球，已经摆脱了敌舰的包围，正向一片空白区域挺进。

——以我现在的速度，这些海星飞船是不可能追上我的，我会开到哪里去呢？

杜达心中想到，很快就发现了答案。

一只巨大的海星漂浮在太空中，如同在水里的一样，舒展着五条触手，带着诡异的柔韧性上下晃动。它的腹部中央是圆形的口器，小海星正是从这里被喷射出来，冲向杜达的小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