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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春阙

作者:四菁 | 分类: | 字数:107.6万

第209章 黄奕之死

书名:辞春阙 作者:四菁 字数:5368 更新时间:2025-02-21 02:08:08

马车一路行出京城,没走过多远,官道上生了变故。

“哪来的人,还不速速滚下去。”

仪仗队前面的侍卫一见路上忽然跑出来这么一个人,先是一愣,随即嚷嚷着赶人。

西域离京,容瑾早命人清理了官道,怎么还有这么不长眼的人竟然跑到官道上走?

在官道前面的是个灰头土脸,衣着朴素的女子,她一脸老实又不安,被这阵仗吓着了,结结巴巴地说。

“官爷……民女只是来京城老大夫这抓药,可没有别的意思啊。”

“管你是干什么的,如今西域皇室的仪仗队在,你有几条命敢干扰?”

“这官路往日人人走得,怎么今日倒不让走了?”

“不让走就是不让走……”

“当官的也不能这样霸道……”

吵吵嚷嚷的声音惊动了后面的虞徵,连着仪仗队的人都看过去。

晏青扶坐在马车里,听见这声音后,飞快地从袖中拿出一封信。

付溱就跟在她身边,她悄无声息地递出去。

“经由……陆相府送往王府,要快。”

付溱得了信,趁着前面闹腾,从后面退出去往回而去。

这动静并不大,隐在后面的人群里不惹眼,虞徵忙着处理前面的事,自然也不在意。

很快马车又走起来,仿佛刚才的事只是个小插曲一样。

这样不讲道理又泼辣的村妇处处都有,西域人更是司空见惯。

人走了,虞徵本来也没想多少,但走了没一会,他突然低头沉思了片刻,往外吩咐。

“去查查方才那个人。”

出现的地方巧,时机也巧,说巧合自也有人信,但万全的保障,查一查总没错。

暗卫带回来的消息说只是巧合,虞徵才放下心头的怀疑,往后看了一眼,晏青扶的马车外没有丝毫异动。

“继续走。”

在城门口容祁那样拦着,她也未曾站出来说过一句话,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改变主意。

马车一路走着,到了晚间,天色将暗,队伍到了江岸城外。

“殿下,可要在江岸城落榻?”

“问问小九。”

虞徵稍一颔首,很快有人走到晏青扶的马车外。

“午后才出城,也没什么可停的,出了江岸城再说吧。”

虞徵自然没有意见,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又过了几个时辰,马车出了江岸城。

此时已近子时,江岸城外的地势高,夜色里的雾气飘过来,浓重的仿佛化不开一样。

“殿下,不如今夜就在这林子里将就一晚?”

江岸城外雾气太重,往前走一则容易迷路,二则暗色重重,端是让人看着就觉得心里不舒坦,仿佛要出什么变故一样。

虞徵自然又着人去问了晏青扶。

晏青扶却道。

“江岸城外这片地势高,夜间起风凉,不如再往前走,有一片树林,在那歇着也好。”

虞徵稍一思索,点头。

“也好……”

马车又往前走了半刻钟,才将将停下来。

“就在这……”

“啊——”

虞徵的话和前面几道惨叫声混在一起,只听扑通几声,似乎有人从哪掉了下去。

虞徵面色顿时一寒。

“去看看,前面怎么回事?”

使臣点头哈腰地走了过去,可还没等走到跟前,就吓得惨叫了一声,跌跌撞撞地往回跑。

“不好了,殿下,殿下,有猛兽……”

猛兽?

这还是白日里人来人往的地方,怎么可能有猛兽?

虞徵自是不信,冷笑一声就往前走。

“殿下不可。”

使臣吓得魂飞魄散,当即跟了上去。

仪仗队停下来,人群里隐隐约约有不安的交谈声。

“猛兽,这地方哪来的猛兽?”

“就算是有,为何方才那些人的叫声……那么惨烈,难不成这猛兽离我们很近?”

山中自然有猛兽是吃人的,但这可是江岸城外,白日里人走的官路,怎么可能有猛兽?

虞徵心下如此想着,往前一瞥,顿时瞳孔顿缩。

竟然真是猛兽。

就在林子后面,离他们几百步的距离。

方才队伍的最前面,有人刚停下,往那边走了几步,便落入了地上挖好的陷阱,随后几只猛兽一跃而下,在这些人还没反应过来爬上来的时候,将人撕扯了。

才会有那几声惨叫。

陷阱?

摆好的陷阱猛兽没落进去,为什么人先掉进去了?

虞徵心头猛然觉得有几分不对劲,但使臣在一旁,一副吓得马上要晕厥过去的样子,也不管什么大逆不道了,晃着虞徵的手臂。

“殿下,我们可怎么办啊,殿下。”

来之前也没人告诉他们,这大昭人走路的地方,还有这么凶残的猛兽出没啊。

他哭嚎的声音将虞徵扰的烦不胜烦。

“闭嘴。”

他扫过去一眼,对面几只猛兽蓄势待发,空气中的血腥味渐渐散开,生肉还在猛兽嘴里叼着,顿时仪仗队后面人人惊惧。

西域巫蛊虫子多,但这样大的猛兽却少见。

第209章 黄奕之死 qbxsw.com

还是能吃人的猛兽。

中间只隔了一片林子。

虞徵稍一思索,便吩咐。

“绕路走。”

这林子里有陷阱,虽然此时猛兽已经发现了他们,但只要不刺激它们,安安静静地离开,兴许……也是能成事的。

虞徵之前也没有见过这样大的猛兽,下命令的时候犹豫了片刻。

“不可。”

旁边传过来一道声音,虞徵回头看过去,就见晏青扶走过来,一边说道。

“怎么不可?”

“往后若退,才更容易被它们追上来。”

晏青扶一来,虞徵才想起,他们本身是要在江岸城外休息的,是晏青扶说再往前走,才到了这一片林子,刚来,就遇见了变故。

他怀疑的目光刚一落下,晏青扶就嗤笑一声。

“我没那么蠢,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也是,晏青扶也是跟在队伍中的,一旦他们出事,晏青扶也逃不掉,她原不必做这些没用又危险的东西。

“那小九觉得,要如何才能安全离开?”

“用火。”

晏青扶淡声说着,敛下眼,神情晦暗不明。

虞徵怔愣,蹙眉问道。

“就这么简单?”

“当然,猛兽也怕火。”

她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点头。

用火是最轻易逼退猛兽的方法,虞徵只稍思索了片刻,看着身后已暴躁不安,急着往前又似乎畏惧些什么的猛兽,登时点头。

“好。”

一声命令吩咐下去,火把没一会就亮了起来,炙热的火光将整片树林都照的明亮,猛兽见了,果真往后退了两步,踌躇着不敢往前。

虞徵一喜,下令所有人都拿了火把,再等猛兽退去再离开。

明黄的火光阻拦了猛兽过来,晏青扶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半步,手中动作稍稍一晃,空气中撒下去些白色的粉末。

可没等一会,对面的几只猛兽却忽然越发躁动起来,它们扬着声音嘶吼,躁乱不安,甚至不避火光也要往前过来。

“砰——”离得最近的一个侍卫被猛兽扑倒,挣扎着惨叫了一声,就被吞没。

“退,快退。”

众人看的惊心动魄,虞徵也来不及细想为什么这个时候猛兽越发躁乱,急急下命。

众人甚至来不及管仪仗队,被眼前的景象吓着,攥紧手中的火把,四散开来。

“啊——”

扑通几声,又有十几个人毫无防备地跌进了陷阱里。

手中的火把掉下来,顿时燃了地上枯败的落叶,火势竟以星星点点之势很快扩散,直把半个林子都点燃。

身后的退路几乎瞬间被最开始想要逃跑的几个人手中的火把堵死,烈火燃的太快,后面几乎已成了半围之势,若想所有的人都逃走,此时必定是不能了。

再加上前面有猛兽……

“走。”

虞徵当机立断,往前几步喊了使臣,刚要走。

“小九呢?”

他反应过来,目光巡视一圈,竟在不远处,林子外面,隔着火势看见了她。

她慵懒地半倚着,见虞徵看过来,朝他露出个挑衅的笑。

心中猛地一沉,他心下像忽然有些预感。

这么巧偏偏是在这个林子,偏偏有猛兽,她提出的用火把却将林子点了,火势不到半刻钟就起的这么大,将他们的退路完完全全堵死。

一环扣一环,怎么可能是偶然?

“是你——”

他嗓子一紧,不可置信地看着晏青扶。

“是我。

我早就知道这林子里有什么。”

猛兽出没的地方必定有人们的陷阱,她特意着付溱来看过的。

所以拖着时间不肯在客栈住,到了这林子,天色昏暗,必定有人踩中陷阱引起慌乱。

火光的确能逼退猛兽不假,可这林子枯败树叶这么多,她不过是着付溱早早地洒上了些火油,只要再有人踩中陷阱,火把落地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林子陷阱甚多,慌乱逃避之时人人都不会看脚下,踩中陷阱也是必然。

这场事所有的反应都在她把握之内,她当然能趁着众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从林子里离开。

她勾着唇,轻飘飘地应下。

“为什么?”

被背叛的不可置信和疼痛将虞徵席卷,他怎么也没想到,晏青扶不愿跟着离开便罢了,竟然在路上,算计这么一场好戏给他。

火势几乎已席卷了半个林子,就算他能逃开,剩下的小一千兵士也逃不走。

而跟着他西域离开的兵士,竟然要因为一个女人,尽数折损在这里,这是何等荒谬可耻?

“从你用黄奕逼我开始,虞徵,你就该知道,只要你当时不杀了我,有朝一日,就一定会被反噬付出代价。”

细细算来,虞徵何止第一次算计她?

她冷然的眼中早褪去虞徵这几日看到的顺从和好脾气,从百桦镇她从巫师手中受伤,就断断不会和西域离开。

“晏青扶,你就不怕,我今天真杀了你?”

虞徵怒极反笑,没再管使臣,足尖一点从火势的上头出来,眨眼之间已逼近到晏青扶眼前。

大手猛地攥住晏青扶的脖颈,不断收紧。

他虞徵何等被人这样当笑话玩弄过?

一片真心付出去,得来的尽是算计。

晏青扶连眉角都不动,任他掐着。

袖中的手攥紧,她捏着的药还未放出来,忽然被虞徵扣住手。

她一惊,对上虞徵冷笑的面容。

“这种伎俩,你以为我还会容忍你用多少次?”

既然一日不杀她,一日就要在她手中吃亏,既然不管怎么样她心中都没半点真感情,不如他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你猜你要是死在今天,容祁和陆行……”

“嗖——”

一只冷箭从远处飞射而来,带着恐怖的穿透力,直逼虞徵面门。

他反应极快地后退了半步,打落那只冷箭,还未上前抓晏青扶。

远方一角白袍掠过,眨眼之间,她被人揽着往后站了几步。

马蹄声由远及近,数十名暗卫很快到了跟前,虞徵一挥手,两边的暗卫缠斗起来。

陆行骑着马紧跟而至,目光担忧地看了一眼弯着腰咳嗽的晏青扶,手一挥。

“所有人,不留活口。”

虞徵咬牙切齿地看了晏青扶一眼。

“又是你?”

这两个人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江岸城这么偏僻的地方?

他细细回想着晏青扶白日的举动,也没发觉她是什么时候往回传的消息。

“果真,几年不见,本事见长啊。”

他冷笑一声,运起掌风打过来。

“往后,让译岸带你离开。”

容祁将她往后推了一把,接过虞徵的掌风,二人缠斗起来。

晏青扶往后扫了一眼,与陆行对视上。

“有劳。”

她稍一颔首。

“小姐。”

付溱走到她跟前,一手押了黄奕。

黄奕正恨恨地看着她,一双眼如同淬了毒一样。

“走。”

她冷笑着看了黄奕一眼,当下吩咐。

如今只剩黄奕一个人,他们也该做个了断了。

一路马不停蹄地走了两个时辰,到了荆山湖外。

一见这地方,黄奕顿时支支唔唔地挣扎。

“晏青扶,你来这……来这做什么?”

“我来这做什么,你不知道吗?”

她下了马,付溱押了黄奕,再一次来到这个,她曾梦魇心魔无数次的地方。

满山的冤魂似乎还在耳边叫喊,她仰起头,指着不远处的地方。

“知道这是什么地吗?”

黄奕未理会她,晏青扶也不在意。

“这是埋你父亲,黄信尸骨的地方。”

“你说什么?”

黄信死后一卷草席进了乱葬岗,他逃走之后派人去找了许多次都无功而返,原以为是被人处理了……

“晏青扶,你这个疯子。”

他顿时又急又怒,挣扎着想扑上去将她千刀万剐。

“我父亲对你那么好,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他没有哪对不住你。”

“他当然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但是他对不住这荆山湖的百姓。”

所以死后当然要赎罪。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黄奕,手中的匕首顺着抵在他脖颈。

“你和黄信对不住荆山湖的百姓,当然要生生世世留在这赎罪。”

“一群贱民,能为黄家铺路是他们的荣幸。”

黄奕死死地看着晏青扶。

手下动作一紧,她的匕首往前递了一寸,流出些血。

黄奕吃痛,“你敢杀了我,就不怕旁人饶不了你吗?”

“将死之人哪有什么利用价值,虞为可不会为了你再来上京犯险。”

大昭和西域几乎已经是明面上撕破脸,纵然今夜杀不了虞徵,西域也该为百桦镇的事情,吃点苦头,付出点代价。

“我从不怕死人,死人最没有威胁。”

她只后悔云台山下,因为和容祁的纠葛而让黄奕逃走了,白白多活了这么半年。

“但不重要,你今日,不会再有第二次好运逃走了。”

黄家人带给她的痛苦,那整整两年的沉疴痛苦,还有此次处处受制于人,被逼迫着离开,算计,威胁,无数次引出她的心魔苦痛,到今天……都该结束了。

她定定地看着黄奕,手下动作再不犹豫,顺着脖颈一寸寸递进去。

鲜血将她整只手都染红,她看着黄奕痛苦挣扎,惨叫着,直至……渐渐断了气。

手中的匕首蓦然一松,她心中的弦不再紧绷,沉在心头整整几年的折磨,仿佛都随着这一刀,消散了。

这感觉仿佛不真实一般,她忽然仰起头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尾又落下些泪。

为荆山湖的百姓,为她这两年的苦痛和沉疴。

大喜大悲之下,又这么半日的奔波劳累,她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于是赶忙扶稳了旁边的树。

荆山湖内只剩下她和地上躺着的黄奕。

血迹顺着蜿蜒到她脚下,也似当年雨夜里的脏污,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但如今——

“都结束了。”

她喃喃了一句,又看向眼前安静立着的荆山湖。

过往几年,如今第一次将当年的罪魁祸首全部处理掉,她才算真正敢看一眼荆山湖。

从今以后,都过去了。

她阖上眼,身旁凉风悄然无声,却有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地迈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