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就在哭声附近的白临启和古玄灵对了个眼色，也无需再说什么，双双往外围又退了点，他俩和萧陌的态度差不多，这种时候插手怎么样都不合适。

白临启一脸追忆道：“老大说的没错，我们的确挺迟钝的，以前子炎每次哭，最后都是少苍去哄好的。”

古玄灵点点头：“我们都习以为常的事，却哪里料到他俩是当局者，而我们只是旁观者呢。但我想今日，终于是清楚了。”

白临启看了眼古玄灵，古玄灵却神色如常地往前走了。

远去的人渐渐听不到哭声，但沐少苍就在哭着的人面前，他耳中听到的哭声和这么多年的哭声重合在一起，终于是心中咯噔一声，开了窍。

“别哭了，你哭久了，眼睛会痛的。”沐少苍走过去，抬手为项子炎擦泪，“我会心疼。”

以前哭，项子炎其实能被其他人哄好，但她就想着让沐少苍来哄，所以最后就变成只有沐少苍来哄才会好。

但沐少苍那性子，就算哄人，其实也没多少花样，就是问项子炎怎么才不哭，他照着去做，而这次是第一次沐少苍什么都没问，什么也没做，就是说了自己心里想的话，就让项子炎止住了哭声。

但是哭声消失了，项子炎的眼泪却落得更凶了。

沐少苍的手都被眼泪沾湿了，项子炎就只是望着他泪流不停。

沐少苍终于还是那个不善言辞的他，他只好握住项子炎垂在身畔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上：“子炎，我不会说话，但你一直都在我这里，你难受的话，我也会难受。”

项子炎扑进沐少苍怀中，被沐少苍另一手环抱拥住，然后就听到怀中人闷闷地说：“笨蛋少苍，我现在一点都不难受，我是高兴才哭的。”

沐少苍便笑了：“那我也高兴。”

沐少苍和项子炎顺理成章地和好了，在萧陌他们看来，两人相处也没什么大的变化，不过感情的事，本来就不为外人道，他们自己能体会其中区别倒是足够了。

私事了了，萧陌得了云流的首肯，便在她夜晚在中心湖压制邪功的时候，对沐少苍四人讲述了她的身世，还有萧陌想要为她做的事。

沐少苍四个都是重感情之人，也非情绪特别内敛的性子，当听闻云流身世的时候，个个都情绪激烈。萧陌意料之中，才选云流“不在”的时候，对他们全盘托出。

四个人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谁也没说出来，后来不由都望向中心湖上的云流，眼中情绪复杂。

萧陌也同样望着云流，不过他神色平静的多，开口声音也很寻常：“我们出海一遭，变强不少，说到底也是我老爹怕咱们不够格成为云流的帮手，才搞了这么多事，找到了这么个岛。”

“云流要去做的事，是灭血族，这是我们渡生亭要做的事。于公于私，云流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但云流抱着死志这一点，我对她百般迁就不会说什么，但是你们四个给我记住，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唯有死念绝不可存。”

四人回头看着萧陌，萧陌也将目光重新落回他们身上：“别忘了，我们是渡生亭，渡人也渡己。”

白临启先开了口：“没想到有一天还能从老大你口中听到这话，这明明是我们几个当金童玉女候选者时的训诫，我还以为你是向来不屑的呢。”

萧陌收了那副严肃的面容，恢复平日里的淡然：“你们几个离开总坛后，曾经的训诫到底还有多少铭记在心，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么。”

四人少见地有些心虚了，但是项子炎憋不住抬头问：“老大你怎么知道的？你两年里根本连总坛的山门都没踏出去啊。”

萧陌说：“两年里你们给我写了多少信，不记得了？”

这回古玄灵开口了：“我们写给老大的信，就算不是全都报喜不报忧，但也绝对不会有什么露马脚这么傻的内容。”

萧陌于是故意掰着手指头开始数：“玄灵你在两年里分别从十三个地方给我寄信，这十三个地方除了物产丰盛外，也是武林中派系斗争最多之地。你向来不喜纷争，却尽往这些地方跑，要说只是为了那点随时可寄送的物资，那是真把我当傻子了吧。”

古玄灵不说话了。

沐少苍接了一句：“我两年里只待在一个地方。”

萧陌似笑非笑：“是啊，亭中在边关职位最高的守将，是你干爹吧。”

沐少苍惊讶又惊喜：“老大你怎么知道的？干爹说，他是自己人的事，亭中知情者不会超过五人。”

项子炎原先也不知道，她拽着沐少苍道：“你那两年去了边关？那两年我听闻边关战事频繁，你别告诉我你都在跟着打仗？”

沐少苍还没说，萧陌就开了口：“这小子不仅守关上战场，受伤濒死怕是都不下三次。”

萧陌这话一出，项子炎三人这才急了。

沐少苍手忙脚乱忙既要安抚他们，又实在好奇萧陌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

萧陌倒也不卖关子：“从你来信的频率和内容，以及边关数次战事的激烈程度，还有你每次落笔的痕迹，不难推断。再说后来我给沐将军写了信要人，他给了回了一封信，信里为你说了不少好话，两厢映照，想不知道全貌都难。”

边关战事，涉及尤其广，渡生亭众不会轻易介入战事，但沐少苍却守关两年，大小战事参与了不少，光是这一点，萧陌就足以推断沐少苍和守城将领关系不凡。两人虽同宗，但沐少苍本就是孤儿，所以并非真正亲属，萧陌就推测是义父子关系。至于守城将领是渡生亭自己人这一点，萧陌就是那五人之一。

边关守将在驻守边关前，曾经在一次渡生亭的一次规模颇大的行动中，露过面出过手，当时萧陌正跟在萧尘身边，守将还夸过萧陌，不过稚子之龄，却有着泰山临渊的镇定，其将来之成就不会输给亭主父亲。

萧陌当时年岁尚小，但也明白守将武功之高，可攀武林顶峰，但却甘愿从军，去战场上当一个无名小卒，不由费解询问萧尘。

萧尘当时只道，大丈夫该当如是。

萧陌就问，那父亲难道不是大丈夫？

萧尘坦然摇头说，他一心唯有妻儿小家，辐射再广也不过是借渡生亭亭主之位，为这一片江湖做点事。

萧陌记得当时的自己想了想后说的是，如果守将是众生心目中的大丈夫，那么父亲萧尘就是萧陌心中的大丈夫。

如今想来，萧陌也不由有些赧然，因为长大后他自认潇洒，却也从未像儿时那样对着父亲如此坦白过，但当年说过的话，如今长大了心中想法依旧丝毫未变。

在萧陌追忆往事的时候，沐少苍已经被项子炎三人从头到尾盘问了个遍，最后就差要扒他衣服验伤了，因为萧陌说他至少三次濒死，那伤口绝对还留在身上。

沐少苍好话说尽，才安抚了众人，只是项子炎气呼呼的样子，显然接下去一段时日，沐少苍都得陪着小心了。

“其实少苍你要是真想走你干爹的路，我也不会拦你，但我想你干爹能这么轻易就让我讨到人，怕是也不敢苟同你那上了战场就不要命的信念。”

萧陌这句话一出口，沐少苍后背就一阵发寒，项子炎三人的眼神都盯着他，他直起背才道：“我现在知道了，我知错了，今后一定改。”

沐少苍这话是对萧陌他们做的一个保证，萧陌等的就是这句话，沐少苍一言九鼎，他放心了。

之后为了给沐少苍解围，萧陌又数了数白临启和项子炎那两年给他写信露出的破绽，四人算是再次认清，他们为什么这么死心塌地放弃未来亭主的道路，一定要跟着萧陌，因为萧陌就像是未知前路的那盏灯塔，始终引领他们前行。

有了萧陌这座灯塔作为参照，他们四个根本不认为自己还能超越萧陌成为渡生亭的那座灯塔，这对渡生亭来说，或许才是及时止损的做法。

等到几人说的差不多了，月亮也下山了，云流从湖上走回岸上。

几人都明白萧陌的考量，因此也没有流露出比平日不同的神色和态度去对待云流，几人又交谈了一会儿后，便各自找地方去休息。

萧陌已经制定了最终的计划，他们会用一个月时间来做前期各种准备事宜，确保破阵之时万无一失，从明日午时开始，就是萧陌六人第一次全部去到崖壁之上的阵法平台，所以大家要趁着这几个时辰养精蓄锐。

趁着其他人都走了，萧陌拉着云流坐到身边，以万象浮生的功力探查她如今体内邪功的状况。

这已经是萧陌和云流的日常，有了萧陌功力的帮助，云流体内邪功的肆虐已经得到了很大的压制和转换，不过这种转换带来的相应的快速的改变，萧陌也不得不防。

云流的体制本来就异于常人，一旦出现什么突发状况，要是没有提前对策的话，很有可能陷入完全的被动，这一点，是萧陌最不想见到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