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后, 去往日本大阪的飞机上。

或许是淡季的缘故吧，这是架飞往日本的航班中偏小的机型，座位正好是每行两人一排, 吴梓芽也就顺理成章地和孟祁昆坐在了一起, 林芷萱则和陌生人一起坐在了他们的前排。

吴梓芽喝干最后一点橙汁, 将杯子递给前来收拾的空姐后, 侧头靠在了孟祁昆的肩膀上, 借着这三四个小时枯燥的旅程，继续起了他们的悄悄话。

“炸.弹操作失误，导致包括刀疤在内的近三十人身亡, 所以闹成那样的案件就这样草草结案了。这还真是……”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 但每每想起孟叔葬礼上张姨和孟祁昆那强忍着的泪水, 想到自己和“自己”, 吴梓芽的心就搅得生疼，可她却还是极力忍着这种疼痛, 生怕自己的异常会让孟祁昆多想，让他担心。

“一个目的达到了就马上收尾，将能弃的都弃掉，尾巴扫得干干净净，真是无眼鱼的特色。”她拧着眉头, “也不知道他们做那些事情, 想要达到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现在只能隐约地估计到他们作案的下一个场地会转移去日本, 而这种推测却还是建立在……她的身上, 因为她去了日本。”吴梓芽清楚, 孟祁昆知道她口中的“她”是谁。

孟祁昆点了点头却没有吭声。

“阿昆你是想到什么了吗？想到了就说出来呗，”看到了孟祁昆那有些担忧的目光, “放心吧，我早就没事了，你说吧。”

“哎，”孟祁昆搂住吴梓芽的肩膀捏了捏，“我其实有个推测，但是……”又偷看了看吴梓芽的表情。

“说吧，我是身在庐山中的人，早就已经被她蒙上了双眼，”吴梓芽王孟祁昆的身上蹭了蹭，“只有你才能冷静地分析，所以，告诉我吧，帮我……走出来。”

“嗯……”孟祁昆犹豫了一会儿后，说道，“我最近一直在想，另一个你，对无眼鱼来说有什么用。”身体异常时的那一幕又出现在孟祁昆的脑海，“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两点：第一，她和我们的关系；第二，她的知识，她的专业研究。”

“然而，他们却并没有利用第一点，反倒是在不断地逼她去破坏她与我们之间的关系，”又有些担心地瞄了眼吴梓芽，“就像是想斩断她所有的牵挂，让她完完全全成为他们的棋子似的。那么……”

“所以阿昆你是觉得，另一个我是在帮无眼鱼进行研究？”吴梓芽想起了当初在废弃大楼里发现的仪器，又想起了那个工厂，“这么说也是啊，的确啊。那为什么一定是另一个我呢，何必费那么大周章非另一个我不可？双方本应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与其驯化一个仇人，去寻找个类似的科学家应该要简单得多吧。”

“这点我也想过，”孟祁昆动了动肩膀，“我也只是猜测啊，毕竟我不懂你们研究的东西。会不会……会不会实际上你们的课题就是他们想要的呢？你本来就是研究所课题的重要成员，尤其是在姜岭和王佑德都没了的情况下。而你……又是真正做出了成果的那一个。”

“真正做出成果？”吴梓芽的思路卡住了。

“嗯，真正的成果。”孟祁昆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停在了吴梓芽的脸上，没有继续解释。

吴梓芽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孟祁昆，最后像触电了一样从孟祁昆的怀里跳了出来，“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之前也和你说过，我们的研究和时光穿越没有半毛钱关系。你要是硬要我拿中二一点的方式来形容我们的研究的话，‘瞬间转移’反倒要贴切的多。”吴梓芽点了点头，“嗯，就是‘瞬移’，你可以理解为我们是研究这个的。”

“瞬移？”孟祁昆呆呆地眨了眨眼，“你要是研究瞬移的，那我接下来的推测岂不是……”

“先说完呗，跳过这一段，直接说说后面的。”吴梓芽阻止了孟祁昆的否定。

“后面的啊，”孟祁昆挠了挠后脑勺，“其实也是我没凭没据的瞎猜。你看看啊，组织的名字叫做无眼鱼，无眼鱼到目前为止我们知道的行动有三个：第一，二三十年前的针对学生的要命游戏；第二，半年前的非法研究；第三，几个月前的反对新型医疗。”

孟祁昆将三根指头在吴梓芽面前晃了晃，“如果硬要用一根线将这几者穿起来的话，我能想到的就只有……”看了看吴梓芽。

“别看着我，你倒是说啊，我脸上有花不成？”吴梓芽被吊得急了。

“哎，怕说了你会不高兴呗，”孟祁昆收回了手，“你想想，无眼鱼，没有眼睛的鱼；游戏，二三十年前要了学生的命的游戏；还有研究，我们先假设研究是和穿越时空有关的；在之后就是新型医疗，是人体冷冻库。”孟祁昆拖长了尾音，似乎是想让吴梓芽自己将答案说出来。

“啊……”吴梓芽很配合地将孟祁昆点出的线索串在了一起，“你是说……老板的女儿？不会吧……”

“虽然难以置信，但这已经是现在最靠谱的一种推测了。”孟祁昆继续道，“王佑德的女儿王……王洛兮，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来着，她的年纪应该和你姐姐吴梓芸差不多大。我对比过，当初那游戏出世的时候，正好是她病情突然加重，导致不得不手术摘取眼珠的时候。她没了眼珠，所以组织就叫无眼鱼，她生死难料，所以别的孩子也不该快乐地活着。”

“无眼鱼的行动为什么断了这么多年，我不知道，但断了的这些年，正好是王洛兮的病情有好转的时候。而等到她的病情恶化到性命难保时，无眼鱼就又出现了，或者说，不是无眼鱼出现了，而是你……你父母发现了无眼鱼的踪迹，之后就……”

“火灾。”吴梓芽替孟祁昆说出了他不忍心说出的话。

“嗯……”孟祁昆往吴梓芽的方向靠了靠，“而王洛兮被冷冻，王佑德夫妇离婚、闹翻，也是发生在……火灾后不久。”

“所以，”吴梓芽觉得自己有种说不出的累，“假设我的研究真能和时空挂钩上，那无眼鱼的目的就是……让时间回到三十年前，让王洛兮复活，或者是去到未来想办法治好她？而之前袭击医院之类的地方都只是□□，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找个借口将王洛兮运到日本的冷冻库去？”

“嗯……”孟祁昆慢慢地点了点头。

“不，不对啊，”可没多久，吴梓芽就又否定起了刚才的说法，“照你这么说的话，无眼鱼幕后之人最可能的就只有老板和宋教授，如果目的真是救活女儿的话，老板又怎么会自杀？”

“这……”

“难不成是宋教授有这种想法，老板不赞成，所以两人闹翻离婚，之后老板的进一步阻碍，导致了宋教授对他下手？不，怎么可能。”还没把假设说完，吴梓芽就已经摇起了头，“一个急于救孩子的母亲，再怎么急，也不会为了铲清道路而除掉孩子的父亲啊。况且……”

吴梓芽沉默了一会儿，用很小的声音继续道：“宋教授不是那样的人。我……当初我考研的时候，”心虚地看了眼孟祁昆，“我……从小到大都是孟叔和张姨……我……我不太过意的去，所以研究生就……我本来是靠兼职的，但不知怎的宋教授知道了我的情况后，特意找了各种办法帮助我……托这个的福，我是等到毕业了才知道老板和教授两人早已经离婚。”

“……”孟祁昆耷拉下了脑袋，捏了捏吴梓芽的手。

“哎，”吴梓芽又叹起了气，“但不管怎么说，万事皆有可能，阿昆你说的可能性也不能忽视。毕竟……人嘛，人是善变的，人为了某些东西能做出什么，是谁的没法估测的。”吴梓芽指的，仿佛并不是宋苇茵，而是……她“自己”。

孟祁昆听懂了吴梓芽的话中话，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是好，只能再次搂住了吴梓芽，试图用这种方式给她带去温暖，带去依靠。

他有些后悔说出自己的猜测了，如果这种猜测并不能得出任何结论，只能徒增吴梓芽的烦恼的话，那……

“王洛兮啊。”吴梓芽的口中突然冒出了个名字。

“怎么了？”孟祁昆愣了愣。

吴梓芽皱着眉头半晌没有回答，她将目光远远地投向了窗外，盯着那空中无尽的白。

“嗯？”孟祁昆轻轻地拍了拍吴梓芽的肩膀。

“啊，哦，”吴梓芽回过了神，“也没什么，我咋好像记得小学还是初中的时候，我们班上也有个突然得病回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的同学来着，印象中我和她关系还挺不错的，可之后却也没什么联系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拍了拍孟祁昆，“你有印象吗？”

“啊？我？”孟祁昆费这脑子想了想，“没啊，有这号人吗？咦……？我俩小学是在同一所小学读的吗？”

“嗯？不是吗？”

“是吗……？”

到底是不是呢？吴梓芽疑惑了，她发现自己父母在世前的记忆，实在是模糊到了一种奇怪的地步。

在那烧毁一切的大火前和大火后的记忆间，就像隔了一场很久很久的梦一样，梦前的东西早都变得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