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看着那两个女警察走进了餐厅，苏东来才收回眼神，和小北京一起，来到那个自动售货亭旁边，将十星币塞进去，选了两支瓶装啤酒，几小袋膨化豆子，加起来刚好是十星币，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小弟弟，你的算术不错哟。”

“那是，我早就想好了，等我赚了十星币，我就给我爸爸买这几样东西，刚刚好。”

“你早就想好了，那你为什么不买呢！”

“先生，难道您认为，每一个人都和您一样富有吗？”

“哦，对不起，难道这是你赚的第一笔钱？”

“当然不是，这是我第一次，一次就赚十星币，以前我每次赚的钱，都交给了我爸爸，他就把它们放进扑满里存起来，说是等我长大了娶媳妇儿用，先生，您知道娶媳妇有什么用吗？”

苏东来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哦，对不起，小北京先生，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我也没有娶过媳妇，不知道它有什么用。”

“那就算了吧！等我以后娶了媳妇，弄明白了这个问题，我再给您打电话告诉您，她到底有什么用？”

二人边聊边走，很快就到了小北京的家，就在刚才的那个垃圾站旁边，所谓的家，其实也就是这个垃圾处理站的一间休息室，小北京的爸爸，也就是一位脸上有着沧桑的中年汉子，是这座垃圾处理站的操作工。

苏东来正听小北京说着，忽然小北京一指前面说：“看，那就是我爸爸。”

于是他抬头看去，就在前面十多米远的地方，有一个中年男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默默凝望着远方的星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北京则飞快地跑动起来，嘴里大声地喊着爸爸，快要跑到石头边上的时候，更是跳起来，飞扑过去，而那个男人则转过身来，伸出脚，用脚尖轻轻的在他胸口一挑，使得小北京飞得更高，然后重重地落下来，整个身子直接落在男人的胸口上，整套动作熟练流畅，想必是平时这样玩惯了的。

只不过此时的中年男人，根本就没有想到，小北京的双手，一手抓住一瓶啤酒，他的眼睛，越过了小北京的身子，紧紧的盯着前方的苏东来。

“啪”的一声脆响，小北京一只手上的啤酒瓶，撞在了石头上，一下子就裂开了，啤酒洒得满地都是。

小北京一下子就愣住了，他趴在男人的胸口，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脸，大大的眼睛里，马上就噙满了泪水，鼻子一翕一张的，嘴一瘪，就要哭出声来。

中年男人似乎感觉到了小北京情绪的变化，也许是他闻到了洒在地上的啤酒，散发在空气中的味道，他迅速的坐起身来，将小北京楼在怀里，给他擦去了眼泪，然后低声的说：“别哭，咱们小北京，是男子汉，当然不能哭了。”

可是他不说还好，这一说，那个小男孩干脆张开的嘴，嚎啕大哭起来。

苏东来心中极其感慨，这绝对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极其细腻的爱，它既表达了一个父亲，对儿子坚强的要求，要求他不哭，但是他也展现出了一个父亲，是儿子最后的港湾，也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无所顾忌的哭泣。

这个小朋友还小，他也许说不出这其中的道理，但是在他的心中，父亲，就是用来依靠的，哪怕眼前这一切的初衷，是用来孝敬父亲的，但是现实是，他没能看见父亲喝下他买的酒，酒就洒了，他孝顺父亲的心情，没有能够尽情的释放出来，他依旧觉得很委屈，他需要在父亲那里，发泄他的这种委屈。

苏东来，作为一个没有得到父亲陪伴的孩子，看着眼前的一幕，是极端的羡慕，看到那个男人，一边拍着小孩子的后背，哄着他不哭，一边依旧用眼神看着自己，于是他走上前去，蹲下身来，对小北京说话了。

“小北京，今天是你第一次赚到钱，给爸爸买礼物，对吗？”

“嗯。”

“可是你爸爸还没有喝到，它就洒了，你心里不高兴，对吗？”

“嗯。”

“你认为，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是啤酒。”

“不对，小傻瓜，啤酒瓶里装的，全是你对爸爸的爱，就算它全部洒在地上了，你爸爸也能感受得到，他甚至不需要喝，他就知道了，不信你看看你爸爸的脸。”

趴在父亲怀中哭泣的小男孩，他在父亲的大腿上，坐直了身子，很认真的看着自己父亲的脸，甚至伸出一只手，去抚摸父亲的脸上，微微冒出的胡子，他甚至看到父亲的眼角，微微有了一些泪光。

“小北京，你不是还有一瓶啤酒吗？你应该请你的爸爸，把它保存起来，并用笔在上面写着，这是小北京第一次赚钱，买来孝敬爸爸的，瓶子里装着的，全是小北京对爸爸的爱，请爸爸永远保留。然后我请你爸爸去喝酒，请你去吃大餐，怎么样？”

小北京脸上的表情，渐渐丰富起来，他觉得这样真不错，爸爸有酒喝，自己也有好吃的，这才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事，他用希冀的眼光，看着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缓缓的点了点头，小北京从他父亲的腿上，一跃而起，飞快地跑进屋里，去找笔去了。

中年男人，看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背影，慢慢的收起了笑容，声音有些清冷的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操心这件事情？”

“因为我从小就没有见过我的父亲，在我出生之前，他因为飞船失事，消失在星空中了，我的母亲，一直相信他还活着，所以，我对父亲这种称呼，有着特别的感情。”

“可是我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之所以带着他，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把他交给谁，谁让他来到这世间的八九年里，一直是我在带他，不，应该是我在喂他，我也只是把他当做一个陌生人看待而已，从来都不觉得，他是我的什么人，你刚才这么一整，就相当于硬生生的把他按到了我身上，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苏东来没想到情况是这样，一时愣住了。

“小伙子，有很多的事情，并不是你表面上所见到的那样，按道理来说，我把他带了这八九年，多少还应该有点感情因素在内的，但是不然，我真的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甚至在心里还有点膈应。”

苏东来的心里，更不明白了，不禁问道：“为什么？”

“因为在我的心里，他并不是一个纯粹的人类。”

几乎是下意识的，苏东来问道：“那它是什么？”

“他是那些大家族的食材，一些老牌的大家族，联合起来，在一个无人的星球上，建立了这么一个基地，那个星球就叫金菜星，与祖星的环境十分相似，那上面有一个实验室，选用人类最优秀的基因携带者，进行自然交配，等胎儿成形之后，就将胎儿移植到鲸鱼的胎盘内。”

苏东来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事情发生，而且也从来没有听到山本先生他们提过类似的事，在听他们讲以前的科学史时，也讲了一些基因改造的事情，但是那些经过基因强化了的新物种，根本就不稳定，从这些新物种上得到的收益，远远要大于付出，对一项投资来说，这完全就是失败的，它的收益，甚至不如投资于普通的基础研究。

所以在整个三十世纪之前，在消耗掉人的无数的财富之后，才得出来人类社会现有的基因，是经过大自然亿万年的选择得来的，他是最稳定，也是最优良的，从那以后，整个医学界对基因的研究，完全转变了一个方向，由原来多物种杂交的方向，转向到单一物种的基因提纯。

这种在科学研究上，研究方向的根本性转变，作为一种科学史实，是东方狼先生教给他的，但是眼前的说法……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们并没有改变这个孩子身上的基因，那些大家族，他们也不需要这个孩子有多聪明，他们只需要在他的身上，浓集大量的精华物质，供他们使用就可以了，他们现在只食用，经人体加工出来的东西。”

“那，那，把它放到鲸鱼的胎盘里，想起到什么作用？”

“人体由于受自身体积的限制，决定了他摄入食物的总量不大，而把他放入鲸鱼的胎盘里生长，由于鲸鱼能摄入大量的食物，他们期望，通过这种方式生存下来的婴儿，含有比普通婴儿更多，更高档的生物精华。”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在心里对他产生了排斥感？”

“没错。”

“可他毕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所有的这一切，又不是他自己愿意的。”

“那你能告诉我，我是把他当人看，还是把它当鲸鱼看？”

“我，我也不知道！”

中年男人说完这些，似乎心中放下了一个大包袱，整个人显得轻松不少，他停顿了一下，回过头来，很认真的对苏东来说：“你只是一个陌生人，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讲这些吗？”

“不知道，为什么？”

“理由有三条，第一，你已经进入暗劲境界了，第二，你和他有缘，第三，我要冲击三境中，生死不知，我需要你带着他。”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意思是什么，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你还是对他有感情的，要不然，你根本就没有必要做这样的安排。”

“也许吧，就算是养一条宠物，这么长时间了，也是会有一定感情的。”

“恕我不能答应，站在小北京的角度上讲，你才是最适合他的，甚至都不需要你改变什么，你只要这么淡淡的，跟他在一起就可以了，至于我，需要大量的时间去游历，根本就不可能把一个小屁孩带在身边。”

中年人沉默了一下，说：“你就不问问，我是怎么看出，你已经进入暗劲境界的？”

“得，我不想知道，所以也不会问，您也甭费那个心思，来给我挖坑设陷阱了，我没那功夫。”

“小北京在某些方面，表现出了超凡的天赋，特别是在机械和电子方面，……”

“停，停，我请你喝酒，我请。”

中年男人悠悠地看了苏东来一看，叹了一口气，不再做声。

苏东来则对这突如其来的对话，感到一阵迷糊，我是一个陌生人耶，你说的这些好像还比较机密，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难道是这家伙认错人了？

又等了一会儿，小北京才从屋里出来，毕竟如今的社会，要找一支笔，并不是太容易，写完字后，三个人一起回到街上，找地方去大餐，最终选择到齐雅他们刚进去的餐厅，苏东来走在最后，等那父子俩进去之后，他忽然在餐厅大门的边上，发现了柳生家族的印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