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宸早朝后，又用了半日处理完奏折，之后便照例去坤宁宫前守着。

卢振安笑着上前拱手请安。

“太子殿下，您总理国事，还要每日来坤宁宫前尽孝，当真是辛苦了。”

连续几日都是太子监国，朝政有条不紊，卢振安对他也生出几分佩服来。而皇上肯如此信任太子，太子以后的位置算是稳了，轻易无人可撼动。

赵宸淡声道，“卢将军才是辛苦，从西南回来连片刻都不得休息，便一直守在这里。”

卢振安呵呵笑，“殿下过奖了，此乃武将之责。”

他低声道，“继永平侯和岑大将军之后，王家又迅速败落，皇上的左膀右臂都被剪除了，太子就没觉察什么吗？”

赵宸负面无表情道，“王家谋逆，这是已经定案的事。”

卢振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站在赵宸身边，就似在闲聊一般，笑着低声道，“对手手段高明，皇上难免也有被蒙蔽的时候。又或者，皇上有时也是骑虎难下，必须顺势而为。”

赵宸不动声色，“对手？什么对手？”

若晋王谋反，他的倚仗一是西北军，二是西南军。西北军如今元气大伤，守西北门户尚且吃力，定腾不出兵马来。且西北军到京城需经过梁川，梁川大营摆在那里也不是摆设。

赵宸道，“定国公在西南树大根深，你在西南或许能牵制一二，你如今在京城，可能知晓西南兵马的动向？”

卢振安呵呵笑，“殿下是聪明人，如今还有谁有能耐做这些？”

“卢将军以前是文官，说话爱拐弯抹角。如今做了武将，怎么还那般鬼鬼祟祟，有什么话不能堂堂正正说出来？”赵宸冷眼看着他，“你平日里，便是靠这个来博取父皇信任的吗？”

赵宸缓缓攥起拳头，皇后醒了。

上一世皇后在病重好了之后没多久，便是一场血腥。

攸宁曾跟他说，母亲给她缝的那个襁褓，她还能闻到母亲的气味，很温柔很香。十几年了，哪怕是鲜花也早已失了颜色香气，那襁褓上能留下什么。

太医们瑟瑟发抖，连连应是。

卢振安脸色一变，他在西南时日太短，并未培植下太多势力，自然是不能的。

赵宸问，“父皇派你去西南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压制定国公，不让他随意调动兵马。

麦冬快步去偏殿，从烧水的大锅里舀了一桶热水，拎着回了寝殿。

后来那画像随着她进了太子府，哪怕是她目不能视，也时常对着那幅画像发呆。

赵宸在宫门口呆到日暮时分，刚打算离开，忽而宫墙内传来隐约的动静。

卢振安脸色凝重起来，他不在西南，恐怕兵临城下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宸淡淡道，“孤只是顺你的话随便一说。”

守在殿内的两个太医跪下，“回皇上，皇后娘娘多日未曾进食难免虚弱，再加之那丹药是强行补阳气催发生机，要想调养回来尚需时日。”

太医们战战兢兢退下。

攸宁还让他照着她的模样，画了一幅她母亲的画像，她抚着画像看了许久，“母亲，你若是活着该多好。”

卢振安没成想太子如此不给他颜面，笑脸一滞，干笑了两声。

吴俭脸色一喜，忙道，“好，好！杂家这就去吩咐！”说着，人便迈着小碎步快步离开了。

庆明帝收敛威势，“你们下去吧。”

若是还不醒……晋王那里不见得还有剩余的丹药了——即便尚有剩余，经历了灵安寺的下毒事件，晋王说不得还要在手中留下几粒以备不时之需。

攸宁有多渴望有个母亲，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定国公一旦要谋反，可谓一呼百应，西南军那些将官甚至不看兵符便可出兵，骑兵不出半月便可直逼京城。

“臣遵旨。”

皇上虚弱地睁着眼，但似乎撑不住，又沉沉闭了上，一句话也没有回他。

卢振安紧锁眉头，若有所思。

太医们脚步纷乱，低声说着话，似带着压抑的欣喜。

而西南军就不一样了，兵马充足，与京城之间虽路途遥远，中间却没有像梁川大营那般的屏障。

卢振安一怔，“不知殿下何出此言？”

赵宸担心的是皇后。

卢振安呵呵笑。

很快，宫门打开，麦冬出来了，她神色虽平静，可眼中闪着光彩。

麦冬端着盆子到床边，福了福身道，“皇上，温水调好了，奴婢先帮娘娘洁面。”

庆明帝示意麦冬将盆子放到拔步床旁的架子上。

赵宸看他片刻，“若真如你所言，那你此次随定国公回京，当真是失职。”

庆明帝脸上尽是欢喜，坐在床边俯身看着她，小心翼翼喊，“阿瑶？可要喝水？”

她将手里的一张单子递给吴俭，“劳烦吴总管吩咐御膳房做些吃食。”

赵宸缓缓舒了一口气，继续在宫门口守着。

麦冬抬眼望了赵宸一眼，福了福身，便转身关上宫门。

庆明帝回头问身后的太医，“皇后明明听得见，为何不能言语？”

庆明帝目光冷厉，扶膝盯着回话的太医，“你们该感谢那丹药强行补阳气将皇后拉回来，接下来调养的方子你们细细斟酌，不可有半点差错。”

宽阔奢华的金丝楠木拔步床上，皇后脸色苍白，闭着眼睛。

这两日坤宁宫一直没什么动静，恐怕是皇后尚未苏醒。那丹药今日应是服用了第二粒。去掉试药的那粒，三粒应是都用完了。

“着实是……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说完，便负手看着宫门口，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

赵宸没有再理会卢振安，他知道，此人心思细密，爱多想，只要给他稍稍引导，卢振安自己就能将他未说的给脑补全了。

“殿下之意……”

他没有让麦冬动手，而是亲自动手，打湿帕子又拧干了，俯身温声道，“阿瑶来，擦擦脸。”

他说着话，帕子轻轻敷在皇后脸上。

皇后身子一颤，别开脸躲开他的手，睁开眼看着他，眼中尽是惊恐和茫然。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