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律歌突然在意起这些鲤鸟来，只有一个原因——这里离他当初挖出弑神者和污秽之兽枯骨的地方可不远。

这容不得他不多想。

四千年前……污染的痕迹……弑神者的最终之战……

诗寇蒂在听到他的话后，也瞪大了眼睛：“这些鲤鸟，是遭到了‘污秽之兽’的污染？

“它们聚集在这里，被‘污秽之兽’所杀？不，鲤鸟并非群居动物，它们不会轻易地聚集……

“它们被‘污秽之兽’污染和控制，随后被先帝所杀？不，还是这个问题，它们太分散了，而且‘污秽之兽’操纵弱小的鲤鸟根本没有意义……”

一个个猜想提出来，继而又被她自己否定。

渐渐地，皇长女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但是这个可能性由令她觉得不可思议。

“古籍中说，鲤鸟是很胆小和脆弱的生物，几乎没有什么攻击性。”诗寇蒂疑惑道。

“但是排除所有不可能，这就是唯一的可能了，不是吗？”言律歌显然也和诗寇蒂想一块儿去了。

他的目光扫过铺天盖地的鲤鸟亡灵群，在不知不觉中多了一丝感慨，一丝赞叹。

言律歌迈步向前走去。

半空中整齐列队的鲤鸟亡灵们则自动向两边分开，为他让出一条道来，就像是沉默的士兵在迎接自己的君王。

而环绕着他旋转的风暴并未停歇，而是再度掀开前方的土层，让这地下埋藏了几千年的鲤鸟尸骨们重现于世。

它们多数都残缺不全，而且骨头上残留着不同程度污染痕迹，就像一个个怪异而惨烈的勋章。

没一会儿，言律歌和诗寇蒂就走到了山崖边上……或者说是某处深坑的边上。

从这个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具被挖掘出来小半部分的巨兽尸骨，以及围着尸骨打转的研究员们。

那巨兽的白骨同样不似正常的骨骼，看起来像一团扭曲的球状物，上面密密麻麻地密布着凹凸不平的骨瘤，可见它活着的时候完全就是一只长满骨瘤的臃肿怪物，看着让人心头发渗。

但是围绕着它的研究员们却没有丝毫畏惧厌恶之色，反而略显兴奋地拿着各种科学器材在它身上比划，甚至有一位白衣飘飘的老道士更加夸张，直接挥动拂尘，令拂尘上的丝线缠绕在瘤状白骨上，将其磨碎切块。

那是“污秽之兽”的残骸，以及黑石研究所的研究们。

“这些鲤鸟……”言律歌看了看纪元末英雄与灭世之兽的埋骨之地，又将目光落回到鲤鸟亡灵群上，“这些鲤鸟在‘最终之战’中，抱着身死族灭的决心，如同自杀一般冲向了‘污秽之兽’。

“它们或许不强大，但是它们的数量却足够多。

“多到倾族而出时，足以改变任何一场战斗的战局。”

即使“污秽之兽”是近乎神祇的强大异种，面对铺天盖地冲向自己的鲤鸟群时也不免要受到干扰，付出一定的代价。

“可是它们为什么会怎么做呢？”诗寇蒂不解。

“不知道。”言律歌看了眼诗寇蒂怀中的泥石板，“但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问你的祖宗。”

“我的祖先……”诗寇蒂想说什么，但是话刚出口却突然卡壳了。

因为她看到了逸散的星光——从她自己身上逸散出来的星光。

随着言律歌的解说，有星星点点的光在她的视野里突兀地冒出来，并且在她眼前凝聚成了一本黑皮厚书的样子。

《原初法典》。

什么情况？！

诗寇蒂当场就惊了。

她确信自己前几秒并没有动过让其显形的念头，为什么这本被收在她体内的祖宗法器会突然自己凝结出来？！

这是她的秘密武器啊啊啊！

她暂时还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啊啊啊！

诗寇蒂有些慌张地看向言律歌，却发现对方似乎并未注意到从她身上冒出来的星光和黑皮书，依旧将带着几分探究的视线聚焦在她怀里的泥石板上。

啊？

诗寇蒂脑子里有灵光闪过。

她蓦然意识到，言律歌并看不到这本漂浮在他们两人之间的书。

只有她一个人才能看到《原初法典》！

诗寇蒂的智商和演技突然上线了。

她依托着作为花瓶皇长女时丰富的假笑经验，若无其事地敛去了自己眼底的惊讶和慌张，接上了自己方才的话：“我的祖先早年和鲤鸟交换‘鲤鸟之泪’，我在想，他是不是有办法驯服这些鲤鸟了？”

“或许吧。”言律歌随意地说道，“毕竟交易和誓约本来就是你们西泽人擅长的东西，说不定他给出了什么鲤鸟无法拒绝的东西，令这些鲤鸟为他卖命。”

太棒了！

似乎没有被发现！

诗寇蒂内心在欢呼。

她再一次确定，这本自己从库房里翻出来的黑皮账本不是凡物——它在“认主”之后，竟然能够完全地隐匿自身，骗过言律歌这样的强大超凡者。

而就在这时，悬浮在诗寇蒂面前的《原初法典》忽然自动翻开了书页，翻到了记载着交互事项的书页上。

一行方正的古西泽文字在事项明细下方的空白行缓缓浮现：已接触到曼古拉·西泽的“未尽誓约”，是否继承誓约？

诗寇蒂又傻了一下。

这和她家先帝曼古拉·西泽有什么关系？

“未尽誓约”是什么东西？

选择继承誓约或者不继承誓约又会产生什么后果？

这本祖宗留下的黑皮账本到底是什么情况？她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触发了新的机制？请问谁有说明书能给她看一下吗？！

等等，等等……

诗寇蒂突然回过神来。

对了，言律歌刚刚说了什么？

“交易和誓约本来就是你们西泽人擅长的东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原初法典》上提到了誓约，言律歌也提到了誓约……这位神秘莫测的超凡者，是知道些什么内幕吗？

诗寇蒂迅速调整心态，管理好自己的表情，死死地拿捏住“对自家超凡传承一无所知的甜傻白皇女”人设，一脸疑惑地眨眨眼：“交易和誓约？那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