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青几人面面相觑，“何为‘药人’？”

此时，从伍长身后走出来一个四尺多的小人儿来，伍长对他哈着腰，神情颇为恭敬地喊道：“鲵大人。”

小人儿点了点头，郑重地为他们解释了‘药人’该如何挑选，“需得挑选看上去健壮的，样貌好的，找到了也无需将活人带来，只需将他们的内脏装到坛子里送来即可，对了，骨髓要另外装到这个小瓶子里。”鲵大人随身掏出一个小琉璃瓶子递给元青。

元青低头接过瓶子，侧头看了一眼其余两人，发现二人也在看他。

伍长两人走后，三个人都愁眉苦脸起来。

“我当什么叫做‘药人’，居然是给他们吃的活人……”

“难道我们第一次杀人就要去杀这些无辜的百姓吗……元青，你拿个主意啊……”

两人都在催促元青，元青将手里的石子儿往河里一丢，说道：“走，去乱葬岗。”

这是个乱世，找个刚死去没多久的尸体还是不难的，几人忍着恶心将矮子鲵大人所需要的东西准备好，去伍长那里复了命。

鲵大人看着满满当当的坛子，颇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手丢给伍长几张银票，然后当着几人的面打开了那个小琉璃瓶子，仰头将瓶子里面滑溜溜、血糊糊的东西咽了下去。

元青看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几乎是强忍着没有将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

好在那鲵大人喝完他的‘补药’后就离开了，并没有发现元青几人在‘药人’身上做的手脚。

伍长点着银票，脸上的笑掩都掩不住，见几人一直在看着他，又正了正脸，从其中抽出一张，递给了元青几人，说道：“如今军中之事办完，你们可去办自己的事了。”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元青来到老爷府，府中安安静静的，似是没有人一般，他随手抓了一个下人，逼到了墙角问他：“老爷将素皉藏到了何处？”

下人是新买回来的，从不认识元青，如今发现府内突然多了个人，已然吓得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又见元青浑身是血，血腥气顺着鼻孔就钻了进去，更是险些吓破了胆。于是心里便有了算计，若是如实告诉这人老爷将素皉做了‘药人’，素皉早已殒命，这人会否一气之下杀了他，或是也将他做成‘药人’？

“素皉……素皉早就离开府里了……”

月色下，下人低着头，元青看不清楚他的脸，“离开府了？何时离开的？”

“就是前一阵，素皉有个远方亲人，很早便去了西域，如今来朝中办事，特意将素皉赎了身，带到西域去。”下人说话时的声音有些抖，可元青的心思全在素皉身上，没有发现。

“真的去了西域？”元青面带疑虑地追问了一下，“可曾留下什么话？”

“不……不曾留下什么话。”

元青松开了下人，虽是这样说，他仍旧带着另外两人将府里翻找了一番，发现没有找到任何素皉的物件后才对下人的话有了几分相信，如此便最好不过了，只要素皉还活着，西域又如何。

这军中倒是不用再继续呆了，元青整理好了行囊，却临时改了主意，素皉说过他会做一番成就的，若是让他知道他做的唯一成就就是找‘药人’，他会不会厌恶自己？

元青这样想着，便决定走之前再做一件大事。

他再一次来到了乱葬岗，手里还多了一个人。他将那个以骨髓补身，渴望多长高些的鲵大人押到了乱葬岗前，以刀抵着他的脖子道：“对着他们，说！”

鲵大人已然吓得尿了裤子，只得依着元青的吩咐说道：“小……小人鲵……鲵鸿……苟，手下孤魂野鬼无数，有今日皆是小人罪有应得……求大侠放过小人吧……”最后一句说完，鲵大人的浑身上下已经湿透，周身还散发出一股恶臭的气味来。

元青将他抹了脖子，一脚踹进乱葬岗，心情颇好地拿起包袱，走向了城外，他要去找他的素皉了，即便是天涯海角，他也一定会找到他，哪怕是用一辈子，不，几辈子的时间……

乱葬岗的尸体堆得老高，鲵大人很快便从尸体堆上滑落下来，连带着他身下的两具尸体也偏了偏，若是元青回头看，便可以看到那两具尸体的下面有个白衣少年，胸前被人剖开，掏空了五脏六腑，面容却依旧干净仙气，就如同他初次遇见他时那样。

……

我放下望远镜，正琢磨着元青是否真的去了西域，就听门铃响了起来。从门口进来了一个身型玲珑的男人，看上去还不到一米六，西装革履的，进门就对我鞠了个躬。

我不习惯有人这样客套，朝着他点了点头，鞠躬也不是，不鞠躬也不是，“您有什么事吗？”

“我是一个古董商人。”男人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和一张照片递给我，“我在找一把刀，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这不是当初安娜从面具人手里夺过来的刀吗？我对那男人笑了一下，说道：“这刀我倒是没有见过，如果碰见了，会打电话给您的。”

“那就麻烦您了。”男人又对我鞠了个躬，临走前他下意识地向内间瞥了一眼。

我忽然觉得这男人出现的有些奇怪，随手拿起他给我的那张名片细看起来。

霓……虹……苟……

我的嘴角抽了抽，这名字，倒还挺特别的，随手将名片丢进了抽屉。

已经是初秋了，夜里凉风袭人，体感颇有些舒爽。安娜不在，我决定今夜早些下班，传说河边为七夕准备的彩灯装置还没拆，虽然是个单身狗，但是这个热闹还是要去凑一下的。

过了九点，河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我走在沿河的小路上，逛着逛着就迷了路，本想找个人问下路，可走了很久都没有看见人。

就在我打算放弃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视线内，身型玲珑，西装革履。

我快步走上前，很快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这位霓先生不像是过来赏灯的，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子，瓶子中装着黑色的液体，那黑色液体还隐隐发着光。

只见霓先生悄悄将瓶子盖子打开，瓶身倾斜，瓶子中的黑色液体就这样一点一点倾泻进了河里。饶是我不知道那瓶子里装的是什么，看着他那一脸邪恶的笑，也多少猜到他做的不是什么好事。

我大步走过去，对他吼道：“你干什么呢？”

霓先生转头看见我，脸上闪过一丝慌张，还欲将小瓶子中的东西往河中倒，情急之下我一脚踢到了他的手上。

他的手一时吃痛，连瓶带东西都塞进了嘴里，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吼，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起来，眼睛亦黑一阵白一阵，眼看着就要活不成了。

就在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黑白帅哥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我的身边没有安娜，白帅哥明显活泼了，“小平平，我们又见面了～”

黑帅哥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白帅哥一眼。

白帅哥吐了吐舌头，清了一下嗓子，颇正经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我……我好像杀人了……”我指了指地上正在打滚儿的霓先生，带着哭腔说。

白帅哥蹲下身，看了一眼霓先生，捂着鼻子问：“他到底吃了什么啊，这么臭。”

“不知道……我就是看他往那个河里倒东西……我一着急我就……”我的鼻音更加重了，“完了，安娜知道了一定会杀了我的，她之前就嘱咐过我一定不能杀人的，这才几天我就……”我说不下去了，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白帅哥翘起兰花指，安慰我道：“小平平，不要哭啦，你开了杀戒确实是没错，不过杀的不是人，这个怪物嘛……只会让你功德加一百啦。”

“啊？”我愣了一下，再次看向地上躺着的那个人，可是他完全没有什么变化啊。

白帅哥见我一脸疑惑，伸出他的兰花指向空中弹了两下，等我再次看向地上的男人时，他忽然就变了模样。

“好……好大一条鲶鱼啊……”我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巴。

“嗯，这放在我们地府的油锅地狱里倒正合适。”白帅哥说完，给了黑帅哥一个眼神。

黑帅哥随手唤出两根带钩的大粗铁链，刚想拴到霓先生身上，却又觉得不妥，想了一想，重新唤出一条带着万千铁钩，无数细小铁链集中到一处的铁链，这才满意地将铁链拴在了霓先生身上。

我眼看着那些小铁钩一个一个穿在了那条人形鲶鱼的锁骨处，手腕处，脚腕处，还有身上无数各处，忍不住龇牙咧嘴地啧啧称叹，果然是人狠话不多啊，那黑帅哥本可以一并将所有的钩子全部套在霓先生身上，却故意一个一个地穿在他身上，为的就是让他的痛苦多延长一些时间。

“小平平，你不用可怜他，这都是他自找的，活该。”白帅哥的兰花指往霓先生身上指了指。

“嗯，活该。”黑帅哥附和道。

我吃惊地看向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我忍不住心里一阵发笑，家人们谁懂啊，这地府的黑白无常还怪可爱的嘞。

“小平平，我们走了，下次多给我备些那个带碎碎的酸奶哦。”白帅哥嘱咐道。

“好，一定。”我笑着对他说道，随后便感觉到旁边一束幽冷的目光射向了我，我看了一眼黑帅哥，又看了看他手中千疮百孔的鲶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黑一白一条鱼很快就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我顿感轻松，刚欲转身离开，却忽然发现，水面上一层黑色的气氤氲而生，仿佛下一秒就要从中钻出千万头怪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