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坐在椅子上，满脸怅然。

“今日再闻合奏之声，很有当年我与先帝一同合奏的情味。”

甄嬛听见太妃这话，眸光微变。

身后的积云也是一脸感慨。

“太妃说的是，若是别的琴笛也就罢了，可这是咱们的长相守和长相思。”

“不止考究弹奏者的技艺，更是在合奏时，彼此间心有灵犀，相知相依，才能弹出这曲子的情致来。”

“不然哪里能有这相守相思的韵味。”

积云与太妃一唱一和，倒是叫甄嬛与允礼显得有些尴尬。

好似两人被人凑在一块儿，允礼更是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母妃。

“积云姑姑这番话，倒是叫我有些惶恐了。”

“我与王爷彼此也算是知晓，可若说起情致韵味，那真真是糊涂了。”

甄嬛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将话说了清楚。

积云也反应过来，自己太过心急，忙道歉。

“是我一时高兴，这才忘了分寸，娘子别见怪才是。”

对于积云的致歉，甄嬛微微抿唇没有说话。

浣碧心里却是不服气，瞧着积云姑姑与太妃，像是要凑合王爷与自家小姐在一起。

她眼巴巴的看着王爷，却见允礼一双眸子都落在甄嬛身上。

“从前只是合奏，不像今日，还有额娘的吟唱，也算得上完美无缺了。”

见甄嬛脸上过不去，允礼只好转移话题，夸起自家额娘来。

甄嬛也顺势下了台阶。

“这琴笛合奏，只能听出其中韵味，倒不如太妃，直接念出长相思的词，借词思人。”

“故人不在，这世间的情意于太妃而言，直接明了，早已胜过隐约婉转。”

对于这话，太妃红着眼睛，一脸赞赏。

“没想到甄娘子也是性情中人，简直就是我的知音。”

几人在安栖观里待了好一会儿，直到瞧着天色不早，这才起身告辞。

允礼自然不想放过接近她的机会，便提出要送她们两人回去。

甄嬛与允礼并肩走在前面，浣碧背着长相思与牵着马儿的阿晋走在后面，四个人倒也和谐。

看着果郡王腰间的长相守，甄嬛心中有些恍惚，不禁开口问道。

“王爷每次出门，都随身携带长相守吗？”

允礼见她开口询问自己，脸上的笑意掩藏不住。

“不是，只有每次来这里的时候才会带上。”

“额娘喜欢，偶尔吹给她听一听，也算是宽慰她。”

听见这话，甄嬛微微勾起嘴角。

“王爷对太妃的孝心天地可鉴。”

“其实还有一个私心，长相守与长相思本是一对，因为长相思在你身边，而我是长相守的主人，合该来寻长相思的主人。”

对于果郡王近乎明显的话，甄嬛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只能撇过头去。

“王爷真爱说笑！”

甄嬛不想提起这件事情，可允礼却不愿放手。

“嬛儿，你心里明白，我从来都不是跟你开玩笑。”

“可是我只能当您是玩笑。”

眼见她一退再退，又要逃避，允礼索性将话挑明。

“我知道你介意，从前你是皇上的人，你没得选，可如今你已然是自由之身，所以我说的从来都不是玩笑，全都是真心话。”

“那日你离开清凉台，我怕你伤心为难，所以一直忍着不去找你，可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

许是没想到允礼会当着阿晋与浣碧的面，表露心意，甄嬛一时怔愣在了原地。

浣碧知道王爷有意自家小姐，面上带着几分委屈之色，阿晋将她拉的远些，两人都无话可说。

甄嬛与允礼站在河边，瞧着碧波荡漾，她的心里也难以平静。

“芭蕉不解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

“其实说实话，我心里也不确定，你是否和我所想的一样。”

“可是这个春天，却是我有生以来，最最难捱的春天了。”

听着允礼字字句句的真心话，甄嬛心里也是一怔。

“从前我是皇宫里的宠妃，如今不过是个在甘露寺带发修行的尼姑，与皇宫早就没什么关系。”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王爷的心思，莫愁并非不知。”

“我不过是个从宫里出来的残躯罢了，也不想再和皇室贵胄有什么沾染。”

允礼不相信，他觉得甄嬛心里是有自己的，只是她不愿意承认，她放不下过去，所以无法同他敞开心扉。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你曾是皇兄的宠妃，而我出身皇室。”

“所以你不愿接受我，到底是因为我做的不够好，还是因为你心里还有旁人。”

“当年在宫里，你可曾真的过得快乐？”

“我从前遇见你的每次，你哪次不是危机四伏，连哭都只能哭的小心翼翼。”

允礼一直追问不休，浣碧与阿晋只能装作看不见，可她看着王爷的眼中满是酸楚。

她喜欢的人，向她的长姐表明心意，她只能默默的受着，站在一旁静静的瞧着。

“纵然没有宫里的那段日子，现在和从前也是不一样的。”

甄嬛眉眼低垂，不停纠结的扣弄着手指。

“不论从前还是现在，撇开宫里的那些日子，你早就是自由之身，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为什么不能看看我呢！”

“你方才说人非草木，那你的心里，其实也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对吗？”

“就像那天一样，你曾唤过我的名字，我永远都记得。”

瞧着允礼的模样，甄嬛回过头，眼神带着审视。

“王爷可曾与人相爱过？”

突然冒出来一句话，允礼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未曾！”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洁身自好，府中连侍妾都不曾有过，唯一动心的也就是甄嬛了。

听见他这笃定的话，甄嬛淡淡一笑。

“王爷没有，可我有过。”

“有些事情，若是一开始就知道结局注定不会有好下场，就不要去痴心妄想，去强求所谓的善终。”

“就好比我与皇上，从前也是有过一段快乐时光，可若是知道结果如此，当初我就该用普通嫔妃之心待他。”

“只求一生荣华富贵，不妄念一丝真心，那我甄家就不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听到甄嬛这番话，允礼不禁红了眼眶。

“不过一次伤心，你便是要将世间所有情意都拒之门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