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哭鬼嚎，这座大阵九种变化已去其六，夺生人阳气，削活人神魂，诸般变化不伤及阵内之人根本。

而眼下不一样了，第七八重变化尤为恶劣，分别针对代表阴阳相位的针眼，也就是上山途中的一男一女。

小少年咬着牙，踩着血淋淋的脚印攀爬，希望近在眼前，“姜姑娘，撑住啊。”

少年背后的女孩已经失去意识，持续近一刻钟的阴风引起了诡异的变化。

最先开始，小少年还能勉力前进，越往上走压力就越大，起初他以为是山路的某种变化导致。

随着背后凉意更甚，少年惊恐回头，不知何时起，女孩面色惨白，几无人色，狭长的睫毛挂上冰霜，僵硬的像是木头人偶。

少年只好加快脚步，希冀阴风快些结束，只要爬到山顶，未尝没有希望。

最后一百步走的很快，出乎意料的没有丝毫阻挡，就连缭绕在周身的那只影子也消失不见，少年喜出望外，终于来到山顶平台。

他没有注意到，与女孩挂满风霜的身躯相比，此刻的他脸色红润，气血迅速充盈起来。

得而复失，很伤人心。

两人踏上山顶的那一刹那，整座阵法极速由黑转红，山塌了。

最后两般变化同时开启，少年直直坠落，指尖擦过红裙，细如流沙。

一声巨响过后，小少年摔伤严重，倒在血湖奄奄一息，视线模糊前，他伸手去抓那个小小的影子，只是，可望不可即。

那木偶一样的女孩在半空中瓦解，落进湖水时已经只剩下一具红颜枯骨。

远处的姜月明不忍看到这一幕，尽管明明知道最后的结局，仍是触目惊心，撕心裂肺。

“结束了。”

年轻剑客目视阵法瓦解，记忆到此戛然而止，法阵轰然爆炸，无数碎片定格在半空中，像是时间被静止。

落魄道人心里松了一口气，过去记忆终结，就算身边这三人再想做些什么也无济于事了，道士摇晃着手上那杆旗帆，转身离去，“山高路远，道途无尽，珍惜当下啊。”

苏默转过身，郑重行了一礼，问道：“道长，我前世的记忆里为何你没有再给我那支忘忧签？”

落魄道人越走越远，声音缥缈，“因为我懒啊。”

白衣秦风哈哈大笑，目送道人离去，“道长，以后再见的话，一定要给我算一卦。”

远远的，道人摆手告别，从始至终没有回头。

留在山顶的三人心思各异，姜月明手中攥着一小张符纸，那是道人离去之前，悄悄塞给她的，估摸着是昨夜算命时那个问题的答案，“修道者何以自持”，姜月明小心散出神识查看内容，随即面色古怪，哭笑不得。

符纸上书，“有情者随心而动，无情道斩情绝念，姜姑娘适合相夫教子，遵循本心即可，不过你要谨记，自我不假外物。”

秦风站在徒弟身边，笑吟吟的，只是眼底深藏着一丝遗憾，一年多的布局终究无疾而终，算计了徒弟、师兄，又找到了早已离世的师尊，难道天命真的不可为？

秦风不信命，应该说是每一个剑修都不信，兵家道法乃极致的攻杀道法，最最忌讳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只是百年多了，他一个人真的很累啊，小声呢喃道：“殷茗，上古十凶，你在隐藏什么，一百一十三年了啊。”

秦风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源自血宗的这场骚乱只是牵扯了问道山与血宗两家山门，战后的情况他也大多知晓，法阵破碎后，苏老爷子率人赶到，与血宗上代宗主大战一天一夜，问道山损失惨重，不得不闭门不出。

血宗损失了三名可以说是宗门砥柱的万法境巅峰修士，以及失去了苏默，同样是伤筋动骨，只是还有一个问题，为何两方心照不宣，同时隐瞒这场大战的细节、幕后？

这场风波背后肯定还有更为惊人的秘密，秦风失了兴趣，这些都是自家徒弟的事情了，以后路还长，这笔血仇就让徒弟自己去解决吧。

年轻剑客招招手，倒塌的山底飘来两枚光点，一个白净如水中净莲，是苏默的过去之我。

另一个泛着些蓝光，清清冷冷，是姜月明的。

苏默翻手，将这过去之我收入怀中，遥望天边，轻声说道：“师父，姜姑娘，我们该走了。”

三人踏步前行，踩着碎镜般的空间碎片走向天穹之顶，直至投入金色长河。

算命道人慵懒的靠在家中的躺椅上，似笑非笑，拿出藏在袖中的小小转轮，哈了口气，再一次擦拭的噌亮。

那转轮摇曳着，发出蒙蒙微光，好似欢呼雀跃。

道人狭长的双眸犹如明镜，倒映出转轮内部无数玄奥复杂的文字，他轻轻敲了敲转轮上的宝石，眼里的景色换到了天外，虚空不见繁星，漆黑沉寂，唯有一条异于世界格调的剑道长河亘空，一直流向不知名的远方。

道人讥笑，“偷奸耍滑之辈，腌臜无耻之徒。”

长河上只有师徒两人，脱离记忆之地的那一刻，苏默原本的身躯不受控制的飞了出来，一阵眩晕过后，苏默活动了下有些不太适应的身体，问道：“师父，姜姑娘去了何处？”

秦风揶揄道：“担心媳妇了？”

见徒弟神色不善，秦风笑道：“放心吧，姜丫头身上有我的剑意护持，只是脱离长河不成问题。”

苏默点点头，对于鬼蜮的情形他只有从姜月明与师父口中了解到只言片语，似懂非懂道：“那什么紫蛸，怎么对付？”

秦风理所当然道：“当然是靠你一剑斩过去啊。”

苏默摊摊手，无奈道：“我连只血妖眷属都打不过，岂不是给祂加盘菜？”

秦风点点头，又摇摇头，没好气的道：“笨小子，你已经变成一盘菜了，谁让你跟那劳什子血妖拼的你死我活，被人打死不说，还连累我捞你。”

秦风叹了口气，“这一次是我对不起你，出去以后，可以随你提一个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