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狼狈的退出十里之外，苏默的一剑她自然不惧，他出剑的瞬间，另一把道剑同样射出剑气，将她逼的不得不暂时隐退，死死攥着拳头，愤懑道：“该死的秦风，非要这么咄咄逼人？”

她眼眸中的情谊、羞怯、温柔已经全数不见，留下的只有暴戾凶狠，低头看了一眼身体，怒从心头起，“小浪蹄子你能不能安静点，要不是我你能活到现在？”

心中的声音没有停下，愈发急促起来，一连串信息传达出来，又让她更加愤怒，冷笑开口说道：“太可笑了，苏默是我们的，谁也不能抢，他的一切都是！那秦风不是好东西，肯定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你别被他骗了！”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神恶毒，斩钉截铁，心中微动，勃然大怒道：“你说是我的错？别忘了，当时那块寒石你也出了把力气，现在又将责任都推诿给我？哪有这样的道理！”

虚空中有女子叹了口气，姜月明木的一愣，一分为二，一道散发洁白雾气的身形从她体内钻了出来，同样身着红裙，区别只是眼眸是黑色的，着装并无过多装饰，姣好面容端庄秀丽，衬的鲜艳霓裳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素雅，那女子看了看周围熟悉的环境，以及躺在床上睡觉的小小身影，叹了口气道：“先前事情我只是想暂时封印血阳珠，可你一意孤行，炼化师兄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再者说，真正让他愤怒的原因，大概就是她的死亡。”

缭绕雪白雾气的女子伸出手抚摸床上女孩的额头，这具身体失了神气，正在一点点腐朽，刚才活蹦乱跳的活泼女孩已经面色蜡黄，行将就木。

“这不是没死成？”

姜月明冷哼一声走出房间，独自站在门口的槐树下，孤零零的影子看着眼前的大山，隐约间山的深处流出点点红芒，如水流动，看着这一幕，乖张暴戾的女子竟然罕见的露出些许温柔，“对不起。”

道歉其实是最没用的话，房间里雪白肌肤的女子淡淡的笑着，轻声说道：“没关系。”

“你不恨我吗？”姜月明猛的转过头，诧异道：“你不是立志要当教人道理的大女魔头？其实我算是你的累赘吧。”

女子微微笑着，替床上的自己整理仪容，铺平褶皱的被褥，走出屋外与另一个自己坐在一起，指了指红芒闪烁的山头的另一侧，笑道：“也不全是，再有三天‘我’就要死了，虽然你蛮不讲理，说来我还应该谢谢你，两个周天刚成的半大孩子可爬不上那座山的生处。”

姜月明眉头舒展，斜斜的倚靠下来，顺势躺在雪白女子腿上，紧紧盯着那双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眸子，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捏了几下又滑到她的侧脸，眼底里闪过几不可查的异样，随即笑道：“那倒是。”

雪白女子轻轻捏住在自己脸上捣鼓的手，微微一笑很倾城，她的笑容如同春日的暖阳，又像一缕春风拂面，“明天随我一起去道歉，可好？”

躺在她腿上的自己挣扎几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最终不易察觉的颔首，“我可以一起去，但是得你道歉，我拉不下脸，你也晓得我脸皮子薄，被勒索凡财也不敢吭声。”

雪白女子哑然失笑，心想不就是你出的馊主意？抬手从发丝间挪开另一只不安分的手掌，“小事情，我想见他父母很久了。”

两个极美的女子，一个黑眸如清澈的溪水，温柔大方，一个红眸如瑰丽的晚霞，心怀鬼胎。

过了好一会，躺下来的姜月明再度开口，“那孩子，苏默真的会还给我们吗？还有他的灵魂碎片，我们也要还回去？”

雪白女子柔声细语，一丝不苟的整理另一个自己散乱的发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瞧你，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明天见了父母别让人耻笑。”

姜月明有些恼怒，气哼哼道：“他要是逼我，我就打烂这个世界，一死百了。”

见无法推诿掉这个问题，雪白女子心里也没底，苏默这些年变化实在太大了，让她很陌生，但有些事必争不可，“师兄是个讲道理的人。”

叹了口气，姜月明摆弄着手指间窜出的一缕碎片，这是苏默灵魂中相当有分量的一块，打一开始透过这枚碎片，她猜出了一些隐秘，因为这神秘的碎片里藏着他很多过去的记忆，包括这座山脉，“我们能不死吗？我真的不想死了。”

前一句话是哀怨的语气，后者变成了恳求，活着已经很难了，尤其是一体双魂的姜月明，其中一道魂还是早就死去的，长久下来，此消彼长，活着的那道魂一直在透支本源，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为今之计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彻底杀死苏默，将灵魂据为己有，靠着生机约莫能苟活三五百年，等到了演法境身与魂合，双魂就会成为增强杀伤力的重要根源，隐患也不攻自破。

证道何其难，能够明白本心本性的修士都寥寥无几，更何况丢失大半记忆，“寄人篱下”的血灵命魂，总的来说，她没有把握重回巅峰，此生此世也再难与姜月明分割开来，两个人已经完全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也有你。

所以她想出了另一种办法，“月明，过去之我非常重要，这是千载难逢的契机，血灵的记忆里有提到过去、现在、未来三身，万一丢了这碎片，只要吞噬过去，依靠燃烧记忆之海，时间上还是足够用的，不管是道家还是佛教，都有这个说法，区别只是斩和融，对未来的某个境界有极大裨益，所以我才教唆你沉入他的灵魂碎片去寻找过去之我，就算苏默真的死了，靠着这碎片也能用，不过我没把握，本来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试试看，没想到还真钓了一条大鱼，时间长河哎，真是奇观。”

姜月明唏嘘不已，那条波澜壮阔的记忆之河令人神往，千百年来都无人找到，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只是捞一点别人记忆中的自我，勉勉强强还能拼凑出一个拙劣的过去真灵，现在看来，这一趟不管最终结果如何，算了命求了姻缘，见了心上人，还要见他父母，也偷摸吃了一点过去之我，怎么想都是赚翻了。

雪白女子突然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也知道自己实在教唆啊，那你怀念作为上古十凶之一的日子吗？”

姜月明抬起头，瑰丽的眼眸盯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认真的笑道：“十个蠢蛋而已，阶下囚，被摒弃的蠢货，有甚的留恋。血雨腥风的日子啊，真是过腻了，你要记住，我不是血灵，现在只是我自己，不过秦风好像和我的前身有些纠缠，苏默刚才说了什么师娘的福荫，这里面肯定有惊天的八卦内幕，等出去以后，要不要找找看？”

雪白女子眼神一下就亮了，或许是女子生来就对这些感兴趣，微笑道：“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办。”

自己找自己，应该会比较容易，皎洁的明月悄悄转到山的另一边，两个美丽女子安安静静欣赏刺破黑暗的暖阳，旭日初升，向阳，也向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