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难忍的痛苦如山崩一般，让西菲尔的意识模糊了。而贝尔的身上迸发出的【恐惧灵气】，又让西菲尔原本就已经脆弱的精神受到了震慑，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西菲尔陷入了短暂的晕厥，符咒的激化过程也终止了。

他觉得眼前一黑。

就差这么一点点，他就能将符咒唤醒，召唤来女神的化身。

“完蛋了！”

在意识消失前，西菲尔露出最后的苦笑。

···

贝尔腾空而起，蝙蝠般的漆黑双翼张开，高举巨剑，自上而下向着西菲尔袭去！

鲜红色的巨剑上覆盖了滚烫的火焰，热浪在顷刻之间卷席了整片天台。

对于虚弱状态下的93级天使西菲尔，身为传奇魔鬼的贝尔只要一击就能将他击败。

巨剑下落的弧线已经锁定，一剑斩下，将削去西菲尔的小半个身子！

——根据贝尔的预计，这种程度的伤残不足以让大魔鬼死亡，但足以让西菲尔失去战斗力，宣告战斗的结束。

接下来只要接管领主城堡、软禁西菲尔，对外宣称无事发生，就能实际掌控这片领地。

···

西菲尔陷入了晕厥。

他像是坠落到了一场盛大的梦中

下一个瞬间，他感觉一股暖流洗涤了身心。

身旁忽然温暖如春。

或许是痛苦太过剧烈，西菲尔产生了幻觉。

他感觉自己正躺在花田之中，放松全部的身心置身于鲜红的花海里。

梦里，温暖的阳光洒在脸上，婉转的鸟鸣声不绝于耳，蜜蜂轻轻亲吻他的脸颊。微风拂过，浓郁的芳香洋溢在空气里。

一百年来的第一次，

痛苦消失了。

地狱位面满怀恶意的低吟和侵蚀一瞬间变得无影无踪。

自从一个世纪前西菲尔开始在地狱卧底以来，背负诅咒的他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

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来自何方的力量对抗了位面的侵蚀？

亦或只是弥留之际的幻觉？

在幻梦中，一秒的时间似乎被拉长到了一个世纪。

西菲尔试图分辨出洗涤了身心、让他浑身舒畅的暖流到底是什么。

他听见了。

西菲尔的耳畔有成百上千的人在低语着，诉说着什么。

“开放世界、卡牌、mmo、虚拟现实游戏，你搁那叠buff呢？”

“太真了。连人物模型表面昆虫状的蠕动都做了。”

“离谱离谱，太离谱了!这画质！这体感！模拟的真实度！这物理引擎！真尼玛离谱！这是21世纪游戏的游戏？这是国产游戏？”

“今天咱们不把这矿区的矿石都薅光，就不走了！”

“玩家公会！交易市场！酒馆委托！商城！更新了这么多？”

“老程，我接到酒馆委托了。委托人是一个叫昼长夜短的妹子。任务内容是每天拿望远镜在山坡上看一下，确认冥河礁石上有没有圣武士的灵魂。这真的是玩家会派发的任务吗？不会是官方的托吧。”

“这里就是我说的刷怪点了。哇，又有一队劣魔出来了！大家开干！”

“姐姐，世界毁灭了，爸爸妈妈死了，只有我们活下来了。这不是一场游戏。”

“怕啊，当然怕。就是因为太害怕了，所以我才必须要赢。”

“这《曙光》的物理引擎有意思啊，这里面的打断机制似乎不是用隐藏韧性条实现的。呃，这段时间还可以再研究一下npc的智能······”

“骑车的感觉，和在现实中一模一样。没想到，我还能重新骑上车。”

“把这个叫《曙光》的游戏列入观察项目，有必要的话联系汉东方面的站点。”

“······”

太多太多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变成了嘈杂却不引人恼火的噪音，根本无法捕捉到具体的细节。

不知为何，西菲尔能够感觉到，这无数的声音中，

有的是正在发生、正在说出的。

有的则是从某人回忆中提炼出的最深刻的部分。

颜色各异的绚烂画面在西菲尔的面前闪过，杂乱无章的混乱色彩重叠着，让人难以分辨出具体的模样。

唯一一个西菲尔能辨识出的画面，是一片赤红——

天火降临到城市中，将大地上的一切焚为灰烬。那城，是蓝星的现代化都市。和这画面相伴，随的是痛彻心扉的苦痛、不甘和悔恨。

不行，我要醒过来。

西菲尔骤然惊觉。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暂时抗衡住了地狱位面的侵蚀，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

在现实的世界里，西菲尔脸上的虫茧般的凸起全部褪去，黑线消散了。

本应该完全发作的魔化症提前终止了！

在这一刹那，西菲尔清醒了过来。

他恢复了全部的力量和精神，双目变得澄澈通明。

“为什么？魔化症为什么褪去了？”

西菲尔心中疑惑。

是女神的祝福吗？

不！

是更神秘的力量在帮助他。

诅咒暂时褪去，西菲尔努力保持清醒。

他抬头直视着半空中即将劈下来的赤色巨剑，接连退后，就要闪躲开这次攻击。

···

半空中，贝尔看见下方，西菲尔身上所有的异像在一瞬间消失。

年轻的大公爵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所有权能和威风，紫黑色的双翼展开，嘴角浮现出一抹神秘的微笑。气质凌人，让人不寒而栗。

“不好！中计了！”

一阵懊悔在贝尔的心中闪过。

居然被西菲尔欺骗了！

难道他根本没有任何事，只是故意摆出这副状态诱导我出手？

身为一位从最底层的劣魔晋升而来、兼具狡猾和智慧的大魔鬼，贝尔在这一瞬间就想到了该怎么应变！

他猛然改变了原本的下劈动作，用手捧住巨剑，从空中如流星般坠到了地面。

西菲尔刚刚才退后了两步，就看到贝尔从天而降，单膝跪在他的前方。

只见贝尔半跪在地上，低下头，双手捧着巨剑上抬。

——赫然是一副要把巨剑呈递给西菲尔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