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净离唇角微勾，不由得多了一瞥惊鸿之色，“你也不用再查冥烬的身份了，他应当是你墨族明门宗之人，这点无须怀疑。先师曾经与我说过一些，关于当年启煊墨族覆灭一事，墨族的叛徒秦挚，与弥丘无极门上一任的门主暗中勾结，里应外合的屠杀了墨族族人，你母妃是因为被暗门宗的长老所救，才能逃过此劫。而明门宗长老墨虚的儿子，那时尚且是个两三岁的幼儿，秦挚或许是清楚墨族男子都非等闲，便把他养在跟前，培养成一把为无极门效命的利刃。”

怪不得黎倾琰让隐月阁的第一密探，探查了几日都无所收获，大概任谁也想不到冥烬的真实身份，乃是与墨族历任族长同系一脉的明门宗长老之子。

“还好你与说了，不然...”不然黎倾琰可就险些做下了残杀直系族人的事来。

夜净离仍是处之泰然，很是平静的看着黎倾琰，“还有一事，我知道你打算炼制延精续血丹，来延长自己十年的寿命，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那是彻底断送你生机的下下策。一旦你服用了延精续血丹，也仅是用他人心血，在你受损的心脉上方，起到短暂的一时之护，还会在这服用的十年中，身体越发的日益虚弱，甚至还会在最后的几年陷入昏迷，你确定这样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吗？”

黎倾琰纠结的皱起眉毛，夜净离说的这些，他确实是不知的，当时他只想着一心能延长寿命，好能够多些时间，去寻找解除太夷诀的办法，倒真是没有顾及延精续血丹的副作用。

既不能手足相残，又不能让楚琉光看到他服用延精续血丹的虚弱模样，难道真的要他就这么任命吗？

“你说，是不是这老天要亡我？偏偏在我以为还有一线生机时，又知道了这些。”黎倾琰万念俱灰的苦笑着。

从前为了活下去，他无所怨言的练了太夷诀，但现在为了能长长久久的陪伴着楚琉光，他又迫切的想要除去太夷诀，上天跟他开了这样大一个玩笑，这让一直认为人定胜天的黎倾琰，心中挫败异常。

不管他是怎么做，都无法两全，最后楚琉光还是会受到伤害。

他到底该怎么办？

夜净离感叹了一声，想要张口把他窥探到的天机全部讲出，可话到嘴边了他还是强忍了下来，“命由天定，切莫背道而驰。”

这句话，夜净离看似是给黎倾琰说的，但又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逆天而行的代价，必然是万劫不复。

黎倾琰仰首看着天际未曾舒展开的云朵，心里百感交集了片刻，又瞬间在面上恢复了淡然，“也罢，两年就两年吧，至少还能安心的陪在光儿身边。”

夜净离轻笑不语，苍白似纸的容颜上，渐渐有了几分血色。

深吸了一口山顶上的新鲜空气，黎倾琰眺望着远处的生机勃勃的茂密树木，暗自在心底坐下了个一个决定。

“我先回去了，这几日忙来忙去的，都没能好好陪陪光儿。”

夜净离淡淡一点头，“恕不远送，不过以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可别再回去的路上出了什么差错。”

此刻黎倾琰虽然表面上，与平时潇洒不羁的模样没什么区别，实际上整个人却是处在浑浑噩噩当中，撇开他神色上的那层淡定，其实内心已如风雨来临时的大海，不断暗潮汹涌的翻腾。

黎倾琰白了夜净离一眼，“放心吧，我还没到那个程度呢。”

脚下一蹬，黎倾琰便起身飞至山脚下，仅是眨了眨眼睛的功夫，就消失在夜净离的事先内，夜净离睨着身旁黎倾琰刚站过的地方，颇为无奈的叹着气，可眼中的复杂思虑，也慢慢被一抹欣慰安然所取代。

“这两个人能有着如今的幸福生活，都是来之不易，能改变他们的命格，多牺牲一点也是值得的，可惜这个代价太过沉重，再我未能抵抗天谴前，还不是时候告诉他。

夜净离没有起身离去，继续坐在亭中，望着浩瀚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黎倾琰从梅峰下来后，也没立即回恒王府，而是调转了脚下的方向，来到了锦华楼的暗阁。

他刚进入暗阁不久，便听到了暗门被人敲击的声响。

“进来吧。”

暗门由内推开，尉迟竹面露尊敬，对着黎倾琰躬身一抱拳，“属下见过主子！”

黎倾琰无声的点了下头，“说吧，什么事。”

尉迟竹垂首答道：“回主子的话，是冥烬，他想要见您。”

黎倾琰眸子一顿，真是巧了，自己正想要见上他一面，他倒先找上门来了，“带他过来见我吧，刚好我也有事要同他说。”

尉迟竹轻抬了下浓眉，总觉得自家主子和冥烬要说的事，不会是个简单的。

黎倾琰要以取冥烬的性命，炼制延长寿命的丹药，冥烬表现的极为淡定，还要与黎倾琰谈条件，而黎倾琰还毫不犹豫的打算见他，更是说又要事相告。

这些错综混乱，豪无逻辑的事，搅得尉迟竹脑子发乱，还是决定不再想着这些，赶紧替主子把话带给冥烬的好。

冥烬得到了黎倾琰传见的口令，从容不迫的随着尉迟竹，来到了锦华楼之上的暗阁。

他此时的态度，就如先前所说的那样，死亡对他冥烬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一样的事情，根本不足为据。

“楼主。”冥烬微微一躬身，从口中吐出了这两个字，面上也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

黎倾琰站在窗口的位置，望向窗外的繁华夜色，“听说你有一个交换的条件，但是本楼主也不打算知道了，因为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冥烬眉头紧锁着，一言未发。

的确，一个将死之人，是没有任何权利，去麻烦别人帮他实现心愿的，这一点身为杀手的冥烬极为清楚，只是冥烬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也会沦落至抱憾而死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