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绵的雨一下就是半天，乌云遮蔽天空，凛独自站在屋檐下仰首。

与钟子期见了面后，他便没有说过一句话，整个人阴沉沉的，俨然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但小侍女们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凛整个人透露出一种欲，女孩们都忍不住往凛身边凑了凑，听到她们蠢蠢欲动的私语，春心荡漾的年纪未免太浮躁了些。

许是动静稍大了些，凛百无聊奈的微微蹙眉，本想听着雨声清净些，谁知偏偏不随人愿，他无奈的捏了捏眉心。

这时石羽轻步而来，少女们一见到石羽像见了瘟神顿时收敛了笑容讪讪的行了行礼，石羽刀了她们一眼，给了她们个冷冷的眼神，少女们最后慌慌而逃了。

一群不省心的东西。

石羽没好气的哼一声，走到凛身边，看着他精致的侧颜，开口，“去见他了？”

凛没有回答他。

石羽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也摸清了他的脾气，不然真的要被他活活气死。

于是石羽开始自顾自的说：“大人若是后悔还来得及，毕竟你帮了我就是与异灵国为敌，我能理解。”

说着说着他轻笑出声，舌尖顶了顶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凛原本不打算理他，听到他笑的浪荡，凛挑了挑眉尾，目光落在他言笑晏晏的脸上。

“笑什么？”凛问他。

石羽耸耸肩，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没什么。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凛淡淡的睨他一眼，淡声，“我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不过你得快些，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耗。”

石羽听了，嘴角一勾，颔首，“放心，只需三日，大人只需呆上三日便可自行离去。”

凛打量了一番石羽，一肚子坏水，也不知道在打些什么算盘，凛也懒得深究。

话毕，两人相看无言，石羽也没有多留，早早离去。

雨连下了两天两夜，这两天凛哪里也没有去，就一直呆在房间里，石羽也没有见过他一面，也无人知会他一声。

刚开始凛也不在意，他应石羽的话只需呆上三日就立即离开，可到后面他就察觉事情不对。

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剑柄，‘噔噔噔’，清脆的声响，凛墨色的眸子闪了闪，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凛抿了抿唇，拿着剑离开了房间。

风殿。

“义父。”石羽躬身的拱手喊一声。

石明风没情绪的嗯了一声，语气凛冽的出声，“事情都办好了？”

“回义父，大军集结完毕，今晚就可以到达。”

石明风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问，“你骗了刺客凛，不怕他事后找你麻烦？”

石羽圆滑，“能为义父办事，就算死又何妨。”石羽字字珠玑，了表忠心。

石明风笑了笑，像摸宠物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很好，孩子也不枉我这么多年的悉心教导。”

石羽在心里呸了一声，不要脸。

在石明风面前他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只得扯唇说了一句是。

石明风看着石羽羽翼渐丰，曾经那个瘦弱的小子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男人，他有些自傲。

只听石明风说：“孩子，我知道你怨我给孟雪儿下蛊，但我这都是为了你啊。”

石明风摆出一副好父亲做派，石羽实在恶心到了。

他说：“义父的苦心，儿子明白。”

石明风点点头，“你明白就好。”

“义父没什么事了，儿子就告退了。”石羽轻声问了句。

石明风打量了他一眼，还算听话，于是他扬了扬手。

说罢，石羽深吸一口气退了出去。

离开风殿，石羽抬眸看了看阴沉沉的天，一抬就看到凛寒气凌人的出现在他面前。

石羽拧了拧眉，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恢复正常神色，不疾不徐的走到凛面前，开口，“大人有事？”

凛看着他面不改心不跳的样子，轻讪笑，“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这话中带刺，石羽怔了怔旋即展开笑颜，“大人想就可以，不知……大人找我何事？”

石羽试探的看了他一眼。

凛冷声，“石明风没有被钟子期囚禁对吗。”

他语气逼仄，墨色的眸子一直盯着石羽。

谎言被拆穿半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石羽如释重负的笑了笑，也好反正懒得装了，直接挑明了，挺好的。

顷刻，石羽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对，没有囚禁，全都是骗你的，怎么大人是想杀了我？”

石羽半点慌乱的表情都没有，反而胆子大了起来，语气狂的也不怕凛杀了他。

凛当然不会杀了他，没有这个必要，杀他凛还嫌脏了手。

凛哼笑一声身体微微凑到石羽面前，声音冷的发颤，“要杀你，也用不着我动手，你们的破事，我不感兴趣，今晚，今晚一过我便离开。”

语毕，凛头也不回的走了。

石羽看着他决然的背影，深吸一口气，有些疲惫了。

……

夜色骤浓，湿气渐重。

凛抱着剑倚靠在树杆上小憩，那近乎完美的五观在夜色的笼罩下，多了几分沉稳。

不时，周围发出“砰砰砰”的打斗声，火光四射，咆哮如雷，兵器相撞的声音有点刺耳。

此时，楚地已经乱成一锅粥，百姓拿着东西四散奔逃，哭泣涕涟，惨不忍睹。

战火一开，受伤的最终还是百姓。

只可惜凛不是救世者，他救不了那么多人他只能也只想救那一个人而已。

突然几头青鸟从他的头顶盘旋而过。

凛感觉到了，他抿了抿唇角，有些紧绷。

石羽为了夺权真是机关算尽了。就连护国圣物都用上了，可笑可怜又可悲。

彼时，石羽带着一只军队对上了钟子期等人。

看到石羽，钟子期轻蔑一笑，向着他走进几步，每一步皆是试探与挑衅，显然钟子期并没有把石羽这个举重若轻的人放在眼里。

石羽也一样，只听石羽轻嗤一声，对着钟子期说：“首辅大人失敬。”

话说的委婉，身体却是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连敷衍都懒得做了。

钟子期也不在乎他这虚伪做派，他抬了抬下巴，“终于坐不住了。”

“坐的够久了，首辅大人现在若是同意交出兵权，石羽可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钟子期忍不住笑出了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语气带着几分讥讽，“你配吗？”钟子期阴狠狠地说了一句。

石羽并没有被钟子期言语激怒，他无所谓的摸了摸鼻头，扯了扯唇，笑出声，“我配不配的，大人说了不算。”

两个视线交织在一起，如火如荼，无形的厮杀。

最后钟子期冷哼一声，懒洋洋的扬了扬手。

身后的军队一激流似的从他身边冲过去与石羽的人打成一片。

石羽也拔出剑与钟子期打了起来。

命器交缠，冷光骤现，血液横流。

钟子期用剑抵住石羽的剑，二人力量相撞，身体仅一尺距离，别看钟子期文人墨客，那剑术可不比凛逊色多少不然也不会在异灵国混迹那么多年，实力自是不弱的。

石羽咬牙，脸色潮红，皮质绷的不行，钟子期知道石羽几斤几两，所以从一开始他并没有把石羽放在眼里，唯一的变数莫过于他找来了凛来对付自己。

钟子期看着他嗤笑一声，真是太弱了，他没有直接开口，但表情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想法。

不等石羽反击的机会，钟子期长剑一顶，一把顶开了石羽并顺势补上重重一脚，石羽吃痛，长剑撑地，一手摸于胸心，唇角染上了一抹浓重的色彩，几分勾人，眼尾微红。

听着石羽喘息的声音，钟子期满意的笑了笑，“就这点能耐还妄想称王，痴心妄想了吧！石大人。”钟子期语气讥讽。

石羽眼眶周围湿红，他不以为意的顶了顶腮，冷笑几声旋即抬起下巴，轻狂的说：“我是不如大人，但并不代表没人治得了大人，还有一件事。”石羽借剑的力缓缓站起来，板直身子步伐不稳的走到钟子期面前，对着他的侧耳轻语。

“我从未想过称王。”

听言，钟子期眼皮一抬，就对上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彼时，石羽已经消失不见了。

寒气凛冽，浸裹着钟子期白皙的脖颈，钟子期略微措愕的目光从剑身一直延续到凛的身上对上他墨色的眸子。喉咙不自觉的滚了一下。

钟子期看着凛，苦笑着问他，“你为了他当真要与我动手？”

凛冷声，“不是为他，为我。”他想早点离开这里，一刻也不想待。

得到回答，钟子期谈不上失望，让人失望的一直是自己，想到这，钟子期心里发苦，从身上下都是冷的，他微薄的唇一扯。自觉扔下了手中的剑，他没有和凛打，他不想……不想连唯一的朋友都失去了。

凛看着他的动作在对上他的眼睛，眼眶到眼尾发红，整个人脆弱的不行，凛从未见过如此没有生气的钟子期，毕竟是多年的朋友，变成这样，他心里难免触动。

特别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凛皱了皱眉，手中的剑本想放下，可刚准备放下，下一秒，钟子期做了一个让凛都为止吃惊的动作。

他抓住凛的剑往自己脖子上一划。

鲜红的血液喷散而出，几滴还滴在了凛的脸上血染上了一片红，凛头一次反应不及，等他反应过来，钟子期已经倒了下去。

凛放下剑接过钟子期的身体，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他为钟子期为什么要这么做。

钟子期轻笑着说了一句对不起。

凛不要他的对不起，他想要钟子期解释，他想要他的解释。

可到最后钟子期都没能给一个解释，临时，钟子期只对凛留下一句话，“小心李元毅。”

说完，钟子期便断了呼吸。

凛抱起他，拿着剑直接走了没有管还在交战的军队，他不关心，他不想关心，与他何干，凛走了，走的彻底，一点踪迹也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