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雅间，云清歌一把拉过一旁走过的婢女，塞了锭银子给她。婢女连忙道不敢，眼睛却盯着银子都眨都不眨眼。

“老鸨现下在何处，你领我去找她，这银子就是你的了！”云清歌眯起眼睛，婢女红了脸，接过银子眉眼弯弯：“多谢公子，您说的碧玉姐正在屋子里歇息呢，我带您去就是。”

她连忙在前面带路，一路上在云清歌有意无意地套话中，婢女恭敬地说了许多话，将几个花魁的特点和擅长处都细致说了。

这一等的小姐们就像天仙似的，往日里抛洒千金只为她们一笑的达官贵人多了去了，却也只能几日才见她们登台表演，其余时间则都是被朝廷的一些重臣和京城里的富豪给占了。姑娘们口能言诗词，手能绘千画，芊芊玉足挥洒的都是当世难得一见的舞蹈，可谓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二等的小姐们尽管才艺不错，脸蛋也生得美，可也不是阳春白雪，让人巴巴地供着，她们可都是要接客的。再三等的姑娘，在这楼里的待遇则更差上一些，这就是老鸨的手段，用等级区分的制度来激发姑娘们攀比的心思。

云清歌只是笑着将婢女的话都听了，来到三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时，婢女轻轻扣了房门道：“碧玉姐，有位客人想见你，现在已在门外。”

门即刻被打开了，两个虎背熊腰的壮实大汉走出了门，盯着云清歌瞧了会儿，一副要赶走他的架势。

云清歌看不见里面的人，对婢女使了个颜色，婢女却弯了弯腰就离开了。云清歌咬了咬牙，高声道：“碧玉姐，我瞧着您这楼里的姑娘们风姿比宫里的娘娘们还要美上几分，不由地就对您的调教法子感了兴趣，可您却要赶我走么？”

原本以为要等上一会儿，却听碧玉娇笑：“哎哟，我刚换了衣服，毕竟是见贵客，我怎敢不好好收拾一番呢？”她慢慢走了出来，步步生莲，当是风韵犹存。

方才还一声不吭，这会儿才刚刚见她，却说方才便知道她是贵客，还当真是会说话！若非自己说见过宫里的娘娘们，让碧玉以为自己是哪个人物，这女人怕是连见都不见她！

云清歌摸了摸手指上的红玉扳指，见碧玉看直了眼，这才慢悠悠地说：“难不成你要在这儿和我谈话？”

人来人往的，还都是些得罪不得的人，要是这贵公子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那还真是个麻烦。

心思急转下，碧玉躬身引着云清歌进了屋子，屋子里名画数张悬于墙壁上，各种古玩简直要看花了眼。云清歌轻轻叹气：“您这里当真是富贵得很，我前几日去丞相府中作客，见那大厅都不如您住的屋子华丽上一分。”

碧玉嘴边的笑容一僵，丹红的指甲轻轻敲着桌子，面色如常：“我身为一介女流之辈，还要打理这偌大的青楼，达官贵人们送来的摆设自然多极了。我将这些东西拿来装饰屋子，本就是女人家的心思，自然是与丞相

不同的。丞相身为我们楚国的一品文官，两袖清风清廉得很，将宅子装饰太豪华反倒不美。”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面前这位唇红齿白眸明的贵公子，见他衣裳都是京城贵人们都爱的那家卿衣阁所制，一举一动又藏着矜持与高贵，心里噶噔一声。

这家伙，除开今日见过，以往再也没见过她进过国色天香楼，他该不是来找麻烦的吧？

云清歌垂头喝茶，并不应她的话，碧玉一时看不穿云清歌心思，却看见云清歌耳垂边有个洞。

“你不是男人！你究竟是谁？来我国色天香楼有何意？”碧玉大声喝问，一边就要起身往屋外跑。

这么快就认出来了啊，云清歌一把捂住碧玉的嘴，将她狠狠地推倒坐了回去。

一根银针抵在碧玉的脖间，云清歌轻笑：“这可是沾满了剧毒，俗名一针倒，是真正见血封喉的毒物！你可是要想清楚了，是你大声呼喊引来人救你快，还是我的手快！”

说完，她就放开了碧玉，随意坐在了她一旁，给她倒了杯水：“碧玉姐，我无意与你为难，你先喝杯茶水压压惊，权当我赔罪。”

碧玉瞪大眼睛瞥了眼尖端乌黑的银针，见云清歌嘴边笑容恬淡，眼神黑沉地看不清心思，连忙哑着嗓子称不敢。但她也料定面前这女子有事求她，一时也防松了许多，开始猜测起她的身份。

云清歌摸了摸扳指，柔声道：“我是相府大小姐，今日是与慕容大将军一道来的，只是想请你一件事罢了。”

见碧玉的眼里有丝贪婪闪过，云清歌声音冷了几分：“虽说你背后的那人是皇上都要给三分薄面的王太傅，可大将军手握重兵更得皇上欢心，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利害。”

碧玉忙道不敢，云清歌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叹道：“你有什么不敢，这楼里的姑娘有多少原本是良家妇女，可你在皇城天子脚下都敢明目张胆地将人掳来，这胆子我瞧着挺肥。”

这便是要封她的口了！碧玉心里骂了声狐狸，面上却是十二分的惶恐，嘴里直道：“您放心，只要是您吩咐的事情，除你我二人，绝非第三人可知！”

云清歌含笑点头，将大拇指上的红玉扳指取下，拉过碧玉的手，在她满面的欣喜下给她带了上去：“这倒是麻烦你了！”

碧玉脸上多了几分真心，小心地赔笑着。

屋内暖香阵阵，云清歌起身看了圈屋子，弯唇道：“花魁争斗竞选，选出的女子将得到王太傅所赠《药典》一本，这是人人皆知的事，可我却是想要那孤本！”

不等碧玉开口，云清歌叹息：“我也知你有难处，这书即便你想要也不敢在王太傅的眼皮子底下占为己有，可是我与你不同！我要参加今晚的花魁竞选，但不希望任何人知晓我的身份！”

可这楼里的一等姑娘就那么几个，还都是平日里贵人们见惯了的，突然间再冒出个一等

姑娘，她该怎么解释？若非这楼里的一等姑娘，又不能参加花魁竞选，这可真是不好办。

摸了摸红玉扳指，碧玉的脸色陡变间拍桌而起：“好，我给你安排！”

她向云清歌看去，见她悠闲自在地品着茶，连正眼都没瞧自己，一时尴尬，讪讪道：“小姐您还有何吩咐？”

这一辈子她见了太多官小姐，她们有冰清玉洁的、高贵自傲的、张扬跋扈的，还有各种常见的性格。可就没有那么一个和桌边坐着的这位一样，淡漠冷清，连说句话都绵里带刺，扎得她心窝子疼，她一时竟是看不清也不敢胡乱猜测这小姐的心意了。

云清歌摆了摆手，随意道：“我就坐在这儿等你安排，你可要仔仔细细地去办，一点儿意外都不可出。你是知道的，我爹云丞相最要面子了，要是听到我在你楼里竞选花魁的风声，恐怕在怒斥我之前就先扒了你的皮，纵然王太傅心疼这楼，也不会心疼你半分！”

这话倒是实在，碧玉憋着一肚子的气，笑得依旧如二月盛开的鲜花：“您说的是，我这就去办，您先歇着！”说着就要出门去。

关门的一瞬间，碧玉听见寒入骨髓的劝告：“若是你生了什么不该的心思，我不叫你天打五雷轰，只叫你肝肠寸断而死。方才我已给你下了一味子毒，要是你事情办好了，我便不会催动你体内的毒性，若是出了岔子大罗神仙也就不了你！”

真真是毒蝎般的女子！碧玉堪堪要咬碎一口牙，但只能往心里吞，办事却是谨慎起来。

云清歌看着关紧的门，轻哼一声。

碧玉这老鸨，方才一路走过，那婢女就提起过她面对女子可不是一般的心狠手辣。只要是她相中的，哪管她是否成婚，愿不愿意，都往这楼里塞！要是那些姑娘不愿意，她用的残酷法子多的是，这样的妇人早该在油锅里烹上一百次，打入地狱十八层了，可她却好端端地活着。

若非这碧玉还有点用处，她现在就容不下她，非要不知不觉地将她除去！

永远不会忘记，前世她妹妹眼波流转，笑盈盈地站在监牢里，居高临下地唾弃后来陪自己进宗人府的宫女婉儿：“小贱蹄子倒是衷心护主，那好，你代她去下等的窑子里受罪去！”

可后来她又听说，婉儿性子刚烈，即便是在最下等的窑子受尽折磨，她都向别人哭诉废后是无辜被害的，后来又被发卖到了国色天香楼。在这里婉儿雪天被扔进河里受冻，冻了一日又被捞上来被鞭子抽打，被火煎烤，最终一头撞死在了国色天香门口。

碧玉却是嫌弃她晦气，让人草草地用一卷凉席就将她扔到了乱葬岗里，可怜婉儿至死都不肯说云清歌一句坏话，生生葬送了如花的命。

云清歌握紧了拳头，唇畔勾起清冷的笑。既然让她遇上了碧玉，早晚该算清楚这比账的！只是可惜，婉儿是她前世在宫里收服的，现在一时半会儿却是找不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