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皓东足足睡了一天，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卧床，他头疼得厉害，隐约记得自己从洛南的病房里和洛北吵了一架，可是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就回忆不起来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刚刚回过神便听见楼下凌乱的琴音。他的双眉不自觉的皱了起来，穿了衣服走下楼去。

在莫向晚的钢琴前，坐着的却是苏蔷薇。她修长的指尖在白色键盘上来回疯狂移动，狂烈的西班牙风土音乐摇晃袭来，黑色锃亮的超大型钢琴似乎也随着音符而颤抖，深红色无袖高领衬衫上披着凌乱亮柔的长长黑发。

童话一般瑰丽的梦境，华丽到虚伪。

“蔷薇，休息一会吧，不要累着了自己。”莫皓东走过去，双手柔和地握住了她的手。

苏蔷薇茫然地抬起头，她有着无可挑剔的精致五官，淡淡的妆容粉面清丽，将她从苍白毫无颜色的女人，转变成高贵优雅清丽脱俗的贵妇人，与莫皓东站在一起，无人不说是上天恩赐的绝配。

可就是这么两个人，心里相隔着千山万水，她再温柔贤淑，他给她的依旧是百年不变的笑容，她根本无法走进他的心。

“怎么了？”莫皓东看着她眼底不寻常的落寞，抚着她站了起来，温柔地说道：“今天吃药了吗？”

苏蔷薇空洞的眸子忽然绽放出一丝光彩，她带着温婉的笑说道：“皓东，昨天我等你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故事，你想听吗？”

“哦，是什么？”莫皓东心里一跳，想起了昨天原本是她的生日，原以为她会为他的失踪而大发雷霆，谁知却平静如水，然而，越是平静，越是意味着风暴的强烈。

“我看了一个童话故事。”苏蔷薇看似幽幽的语气，双眸却像两把锁牢牢地锁着莫皓东的神色：“以前有个英俊的王子，想要寻找一位真正的公主作为自己的妻子。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她心目中的中意的。后来又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皇宫里来了一位女孩，自称是真正的公主，老皇后便想出了一个办法考验她，在她睡觉的床上铺了七层床褥，然后在床褥下放了一颗豌豆。第二天公主早晨起床，发现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老皇后高兴地说道，有这么细嫩娇贵的肌肤，才是真正的公主，于是，她和王子结婚了。”

莫皓东笑了笑：“这个故事我们小时候都听过啊，就叫豌豆公主。”

苏蔷薇诡异地扬了扬唇，抬手细腻地抚摸着莫皓东的脸颊，用一种莫名的寒冷的声音说道：“皓东，你知道让人痛不欲生的方法是什么吗？”

莫皓东怔了怔，她的思维跳跃太快了，他一时根本无法猜透她在想什么。

“是一颗豌豆。”苏蔷薇弯唇勾起一个艳极的笑，却凉透了莫皓东的心。

“让最美好的感情消失，让最深刻的信任蒸发，让最恩爱的夫妻决裂，只需要放这么一颗小小的豌豆，微笑的，不起眼的豌豆，让怀疑从种子开始发芽，慢慢的越长越大，越理越乱，最后，一发不可收拾……就像公主身上的烙斑，青一块，紫一块……七层被褥下，小小小小的，一颗豌豆……”

她的声音低沉得就像是带有诅咒的魔音，莫皓东脸色陡然变白，好像真的听见了寂静的耳畔传来豌豆发芽开花的声音，他浑身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让他的身体也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蔷薇的脸在自己的面前慢慢放大。

苏蔷薇轻轻地靠近他的脸，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其实，这世界上所有表面华丽的东西，内里都有着肮脏的灵魂。皓东，你相信公主身上的烙斑是因为豌豆的缘故吗？不，不是，那是那个恶魔王子在她身上留下的杰作！那个童话故事里，根本就没有提到前面那些公主的下落，因为^她们全部被那个王子蹂躏致死了！”

“够了！”莫皓东的血液陡然往上一冲，她那地狱般的声音让他禁不住地颤抖着，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的脑袋里竟然有这么震惊龌龊的想法，他想也没想便将她推开，后退一步，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她，他英俊的脸庞浮现着痛苦的神色，就像是刚刚从炼狱里逃出来的一样。

苏蔷薇的腰部猝然撞在了后面的钢琴上，她哼了一声弯了下来，莫皓东的双手颤抖着，不知道是要去扶她，还是应该逃离她的枷锁。

是的，这么多年，他们都在自欺欺人！人前，他们恩爱客气，相敬如宾；人后，那凄凉的落寞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苏蔷薇抬起头看着他，一双眸子里噙着泪水，楚楚可怜。

他又心软了，他不能责怪她，也无法责怪她，她为他断送了她的美好前程，他却一辈子都无法爱上她。

“蔷薇，对不起……”他走过去将她揽在怀里，声音发颤：“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样做才能让你变成以前的你，你告诉我……”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她像是梦中的呓语一般轻喃，沉默了半晌，她又推开他，面带着微笑，又成了那个贤淑温柔的苏家大小姐。

“皓东，我很喜欢你送我的耳钉。”她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双眸神采奕奕地指着耳朵上的两颗钻：“我戴着很漂亮是不是？谢谢你，我要走了，我让向晚帮我报了烹饪班，今天第一天上课，我可不能迟到。”

“你……你学烹饪？”莫皓东惊讶地看着她。

“我想学会一手好厨艺，然后在家天天为你做饭，你说好不好？”她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宛若一个娇俏可人的小妻子。

莫皓东神色微微一恍惚，然后淡淡地笑了笑：“好，学点事情做做，也许对你的健康有帮助，要不要我送你去？”

“不用了，皓东，你安心工作，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她说完，拿起手包和他吻别了一下便走了出去。

莫皓东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弛，他一下子虚脱般地坐在了沙发里，双手抱着头，被她这种病症折磨得快要透不过起来。

“哥……”莫向晚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后，她心疼地用手抚摸着他的肩膀，说道：“烹饪班的事情，是我自作主张，你放心，我会让人看着她，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你做的很好。”莫皓东抬起疲乏的双眸：“让她的生活充实一下，也是好事。向晚，我觉得她的病症越来越严重了，我……我该怎么办……”

“哥，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最善良的人。你完全可以不娶蔷薇，可是你却发誓要照顾她一辈子来弥补你的愧疚。”莫向晚蹲下身，看着莫皓东落寞的眸子说道：“哥，我们也查过洛南的身份了，她根本不是小蜻蜓，你忘了她吧，不要再沉沦下去了。”

莫皓东痛苦地垂下眼帘，没有说话。他可以放弃一切，却独独不能放弃她。

“就算你真的找到小蜻蜓了，你能确定小蜻蜓也像你爱她那样爱着你么？”莫向晚忧伤而无奈地说道。

莫皓东心底一痛，这个问题，自己并不是没有想过。昨晚在洛南昏迷的时候，他清楚地听见了她喊着他的名字，在洛南的心灵深处，自己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着的。她已经近在他的眼前了，他又怎么会放弃！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亲口说不爱他，他会放手，让她选择，然后依旧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沉默守侯，不遗余力。

但是，在这之前，他绝不会放手！绝不！

飞驰的车上，苏蔷薇端庄而坐，合体的衣裳、名牌的配饰，婉约的笑容，不管谁见了都会认为她是莫家少夫人的最佳人选。

包里的手机响了，苏蔷薇看了看来电显示的号码后，眉梢微微一跳，笑容顿时紧张了下来。

“喂。”

“小姐，是我。”

“查出来没有？”

“是的，昨天给莫先生献花的女孩，叫洛南，是传奇集团企业总裁洛北的妹妹，也是那个学校的学生。”

“洛南……。洛南……”苏蔷薇的目光倏地变冷，充满了暴戾之色：“我知道了，这件事，不要让莫先生知道。”

她咬牙切齿地挂断了电话，应该不会错，莫皓东口里说的洛南一定是他！他竟然瞒着她和别的女人好上了！还是一个羽翼未丰的小女孩！她不能容忍，不能容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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