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进见周母沉默了下去，使出杀手锏，“阿娘，你还想再经历一遍过去经历的事情吗？还要再被乞丐那样的禽兽毒打吗？春儿只会给我们招致不幸，不能留着她啊！”

周母瞳孔骤缩，不，她再也不想经历了！儿子说的一点没错，周春儿只会给她带来霉运和噩梦！

“进儿，娘能……做什么？”

周进另一只手附上周母颤抖的手，口中发出如同恶魔的呓语，“很简单，由我们亲手杀了她，就趁着……今夜……”

黑色覆盖了白日里喧嚣繁华的京都，恍若吞噬了一切声响，静谧而沉闷。

夜空上只挂着稀稀落落的几个辰星，月色朦胧，更夫的声音飘荡在空气中，空洞遥远的样子。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周春儿穿着件碎花袄子，一如既往的脂粉满面，不同的是死气沉沉的脸上多了些精神。

夜深露凉，她不禁搓了搓双臂，小跑着拐进了一条巷子。

前面的古旧民房，就是她现在的住屋。

一米高的围墙环绕着民房，自成院落，这里是周母用周进给的银两租下的小院，前面是民房区，后面有一片竹林，僻静幽深。

周春儿神采飞扬的进了院，口中哼哼着不成调儿的小曲，笔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吱呀～”她推开了门，屋中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还没走两步，一声闷响，她感到一阵眩晕。

有什么坚硬的物体击打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唔……”她闷哼一声的同时，击打她的物体掉落在地，咕噜咕噜滚到她脚边。

循着剧痛的位置探去，她摸到了一片温热的液体，身形晃了晃，脑海中被乞丐打骂的记忆一瞬间苏醒。

“谁？”她勉强撑住眩晕不倒下，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惊恐万分。

“……”

这边周进蒙着面躲在门后，周母愣愣看着自己的手。

她真的……动手了？

那一棍敲下去，心里一道名为伦理道德的墙壁转眼间轰然倒塌。

二人皆噤声不言，唯恐暴露了自己。

周春儿却是慌了，拔腿就想往门外跑。

周进哪能随了她的意？

长臂一伸，把周春儿扑倒在地，粗哑着嗓音喝令，“还不动手！”

周春儿感觉到了周进身上散发出的杀意，拼命挣扎，“你……你要做什么？阿娘……阿娘救命啊！”

周春儿生死攸关想到的居然是自己，周母心一紧，一瞬的犹豫，春儿是她的亲生骨肉，她真的能下这个毒手吗？

就是这一瞬的犹豫，周春儿意外一把扯掉了周进戴在脸上的面罩。

借着从半掩的门透出的月光，她看清了一切。

“哥哥……”

从惊恐到不敢置信，再从不敢置信到恨意，单单是一秒钟的时间。

满腔的怒气叫周春儿撕心裂肺的咆哮，“周进，你真狠心，为了帮你巴结李千灵，我费尽心思，结果呢？我被那乞丐糟蹋，你视若无睹，到现在，你竟然还想杀人灭口！”

周进强行捂住周春儿的唇，刻意压着嗓门，咬牙切齿道，“周春儿，你这个疯子，杀了人还要我给你善后，你以为我会留着你这样一个隐患吗？阿娘，还不动手！”

周春儿被禁锢着，无法动弹。

她原本以为这只是哥哥一个人的计谋，可“阿娘”这样的字眼令她僵直了身子。

“呜呜呜……”她低低的呜咽，眼睁睁看着周进将自己捆绑封住了口。

最初周进是想着全部经由周母动手，可周母腿脚不好，他只好作为协助出手。

周进高昂着头，抬手理了理凌乱的衣襟，眼下该做的他都做了，他也该退场了。

“阿娘，接着来就交给你了。”

“好。”周母点了点头，眸中闪着坚定的光芒。

她不会再犹豫了。

既然春儿知道了他们的心思，就怪不得她狠心了……

……

周春儿终究死在了贪婪的哥哥和老母手中。

周母一棒子砸死了周春儿，把她丢进了院子中的枯井里，再压上石头，自以为滴水不漏。

而周进顺着原路从后门溜回别院，心安理得的睡下了。冷血无情这一词在他身上，是发挥得淋漓尽现。

周家母子皆以为这场谋杀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谁想到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千灵安插在京都的眼线盯着？且早在周春儿出芍药镇后，就盯上了。

这精彩的一出自然而然逃不过他们的监视。

眼线趁夜里派人快马加鞭赶去芍药镇，把此事禀告给了千灵。

尽管早就见识过周进人面兽心的丑恶模样，可他竟冷血到杀妹保位的地步，直叫千灵唏嘘。

而周母一个六十岁老妪，成了这场屠杀的纵容者和辅助者，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原主那一世，李千灵被周春儿砸死丢入井中，这一世，换成了周春儿。

不用千灵浪费一兵一卒，周春儿就步上了她应有的下场。

不过，周进以为这样日后就高枕无忧了吗？

千灵断断然不会饶了他这个狼心狗肺的伪君子。

他给李千灵带来的痛苦可不比周春儿少，千灵要他为自己所做所为受到应有的惩罚！

“小姐，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们有几个人？”

“三个。”

“都见到了周母杀人的场面了吗？”

“是！”

“那你立马赶回京，让其他两个人趁着天蒙蒙亮，在官府前大闹一场，务必要把这件事闹到县官耳中。”

“好的。”

“等等，记住一定要事先对好证词，万万不可留下漏洞，还有……”

“是，小姐！”

……

一大早的，衙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聚集了一堆百姓。

一个卖菜的挑着扁担恰巧路过此地，好奇心驱使他停住了脚步，逮住一个围观百姓问，“这……这是咋了？”

那人双手一摊，无奈回，“你看，还不是有人一大早就嚷嚷着有命案要报官什么的！把这儿街坊邻居都给吵醒了，这不就围观来看看了么！”

“什么命案啊？闹得这个样子？”

“谁知道呢！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说不准是闲的无聊，来闹事的呢？”

卖菜的心想不大可能，天子脚下闹事，除非这二人想死。

不过，想来与他也没多大干系，他还是赶紧去集市摆摊卖菜吧！

半炷香后……

门口动静闹的太大，终于惊动了官府守门的侍卫。

侍卫本来在打着瞌睡，睡得正香，这嚷嚷声一声比一声大，不得已，他只好出了衙门。

“吵什么吵？你你！一大清早的在这儿闹什么闹！还让不让人睡了？”

“还有你们，是不是闲的慌啊，看什么看？还不散了！！”

“嘿呦，散就散呗！”

“走走走，我们回去睡个回笼觉！”

百姓们闻言议论纷纷的散去，这二人却是脚黏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方才侍卫在屋里睡的迷迷糊糊，外面具体在闹些什么，其实他也没仔细听，想着轮到自己当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连忙驱赶二人离去。

“你们还在这儿作甚？闹的还不够？走走走，还不回去！”

这二人见了面面相觑，约定好了似的，一齐跪在侍卫面前，“这位小哥，我们……我们要见林大人，有重要的事禀告！还请通融！”

“请让我们见林大人一面！”

侍卫看他们一脸的凝重，把驱逐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你们等等，我这就去禀告大人。”

林正是京都出了名的父母官，百姓出身，为人刚正不阿，不惧权势，坚持为百姓伸张正义，是个清正廉洁、深受百姓爱戴的好官。

他为官十年内，经手的案子百起有余，从打击贪官、捉拿凶犯，到解决邻里纷争，当今圣上还授予了他“白脸包公”的称号。

这侍卫把二人的话原封不动的传到了林正耳中，林正急急忙忙套上外袍，就把二人召进了衙门内，还为堂下二人备了椅子。

“二位请坐，你们说有要事禀告本官，是何事也？”

林正并没有因为二人在衙门口吵闹而唐突了他们，举手投足间表现得谦逊有礼。

二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双双坐了下。

一段沉默，最终左边的少年在右边年长些男子的眼神鼓励下，“回大人，小的姓田，是来京做生意的商贾，平日里少不了一些酒席应酬，总是忙到很晚才能回去。这昨晚，小的们在回去的路上，迷迷糊糊听到有女子在喊救命，循着声源追去了一个小院，没想到竟看到……竟看到……”

林正在堂上正襟危坐着，闻言，他不由得身子微微前倾，一脸严肃的问，“看到了什么？”

这田姓少年吞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回，“看……看到有人杀杀杀……杀人！”

他双手合拳，捏的青筋突起，看得出他在抑制内心的恐惧和挣扎。

根据林正多年的判案经验，人在高度的恐惧下很难说谎，看此人的表现，这事儿八成是真的，但也不能妄下定论，毕竟才一个证词。

林正想了想，转而询问另一个人，“这位兄弟，你见到的可是这位小弟说的这么一回事儿？”

“启禀大人，田弟说的没错，我们确实亲眼看到了有人杀人，还把尸体投于井中，但当时夜色极重，我们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能根据那人身材体型判断，大约是个妇人。”

这人的表现冷静得多，且字字句句，条理清晰。在他的补充下，整个案件有了更为清晰一步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