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薇正要同他争论，他却已经沉沉入眠，想到这两天他估计都没怎么睡，杜青薇还是忍了。

那一夜，夏侯储之和衣而卧，十分规矩地拥着杜青薇入眠。

月光下，杜青薇看到他安静的睡颜，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没有任何防备的夏侯储之，英俊得过分的面容，那样轮廓分明的脸，那样即使睡着也刚毅坚强的脸，让杜青薇心疼得厉害，

那洒落的月华不及他睡颜美好，那窗外的飞雪不及他轻垂眉睫一片浓长，绝世静邃。

那一霎那，几乎让杜青薇忘记了恨，她想，这个人，到底是喜欢她的。

至于名节这个问题，杜青薇本想还是明天醒来再说吧，再想想。

第二日醒来却是她一人独卧，身边空空如也，只有异于往常的温暖提示着存在过的温馨，清阳宫上上下下无一人提及，连素霓都没说，仿佛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而这个想法让杜青薇霎那脸上飞晚霞。

杜青薇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凝风，据说是被杖毙了，杜青薇没有过问，在这样的深宫里，人命如蝼蚁。

这年就在床上度过了，倒是省去了不少繁文缛节的麻烦。

五日后的宫宴，杜青薇却也是勉强起身去了的，依然是热闹的，钟磬丝竹声声叠，羽衣霓裳曲曲舞，琼浆甘醴流转。

杜青薇看到尧帝同容贵妃言笑晏晏，都说尧帝本冷落了容贵妃几日，不过三日前尧帝去看秦王，不知道怎么的当夜宿在了上阳宫，容贵妃就又复宠了。

不过，尧帝对苏皇后也不向从前那样冷漠了，时常有去德阳宫。日久见人心，三十年后，他终于觉得这个女子和苏家是忠于他的，尤其是苏皇后荣辱不惊，即使他如今宠信她也还是同从前一般，温温柔柔的一个人，不会让人热血沸腾却叫人安心。

历来秦王的席位都是在离尧帝最近的右手边，与容贵妃对面，自然这次也没例外，但不知道是出于对杜青薇的愧疚还是怎样，也破格将杜青薇的席位设在右二，就在容贵妃旁边。

酒过三巡，百花争艳的戏码暂告一个段落，容贵妃对杜青薇招手笑道：“长乐，

来，今日难得高兴，不若你与本宫饮一杯。”

内侍立时为杜青薇斟好酒，杜青薇举杯走到容贵妃旁边，容贵妃却拍拍身边的位置道，“坐在本宫身边吧。”

“那长乐就僭越了。”

“这些时日，本宫照顾秦王没顾上去看你，还请你多多包涵。”

“长乐不敢！”

杜青薇依言笑着坐下，与容贵妃饮了一杯，尧帝看着这两人似乎冰释前嫌了，也欣慰地看了容贵妃一眼。

容贵妃嘴角弯起笑意深深，那笑杜青薇明了，不过是想说经过这件事，尧帝最宠爱的人还是她，杜青薇心里冷哼一声，一个对她这样下狠手的人，她也不会留情。

杜青薇细细看着容贵妃，叹息地道：“娘娘天姿国色，真叫长乐羡慕，虽说娘娘同长乐隔着辈分，但若是不认识的人，必然以为娘娘同长乐是姐妹。”

于美人也笑道：“长乐公主说得极是，贵妃姐姐这样年轻貌美，一点都看不出娘娘是孩子的母亲了。”

众人纷纷附和，一时热闹极了，容贵妃笑得更加欢心，“妹妹们说哪里话……”

“可不是嘛，”舒昭仪更加大力赞美道，“漫说长乐公主同贵妃了，就是说秦王殿下同贵妃是姐弟，必然都是信的。”

苏皇后皱了下眉，“舒昭仪！”

舒昭仪吐吐舌头，“皇后娘娘，嫔妾错了！”

席上和乐融融，除了杜青薇，没有人看到听着这些话的时候，尧帝低头默默饮酒，杜青薇那个角度看过去，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没有笑，一丝笑意也没有。

因为杜青薇还在病中，故而借口身体不适早早离席，杜青薇十分快意地回了清阳宫，历史上多少例子，皇帝年幼外戚掌权，落得亡国的也不是只有一个两个，尧帝时日无多，可容贵妃却正花信年华正好，秦王才十一岁。

前有容贵妃不惜对自己儿子下毒诬陷杜青薇，后有容贵妃年轻貌美的提示，容家倾灭已经成定局。而，这个时候尧帝想到的大概是苏家和杜家，到这一天他大抵终于明白他再不甘心，能托付的终究还是康隆女帝留给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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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杜青怡来看杜青薇。杜青薇一出事，杜景桓自然异常担心，深宫男子不便出入，但女子倒也是可以通融一二的，杜景桓风闻这个事后，便让杜青怡进宫探望杜青薇，到底是杜家抚养大的女儿，苏皇后自然是允的。

那时候，杜青薇已经下了床，披了披风，同杜青怡站在廊下望着冰封的湖面，两个人说了些闲话，后来杜青薇笑道：“姐姐，我成全你，你也成全我，可好？”

杜青怡眼中一瞬闪过惊慌，即刻恢复平静，“青怡不知，恳请公主明示。”

“姐姐，你喜欢容旬念，容旬念知道，哥哥知道，我会不知道吗？”杜青薇莞尔一笑，“我能说服容旬念让他娶你，但你也要我为我做一件事，那就是我要容家的银子。”

容家满门贪官污吏，人人都说容家富可敌国，而杜青薇缺银子，东山再起，不是一句话就可以的，她需要人，需要权力，也需要银子。想来想去，都想到容家的银子，在容家被抄家没入国库前，总是要先拿点用用的。

“公主凭什么以为我会同意？”杜青怡面容惨淡，恨恨地问：“公主即知我爱他，就不怕我会背叛你吗？”

“姐姐真会说笑，你这样爱他，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错过了你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你又怎么会不答应呢？”杜青薇笃定地笑道，“至于如何让你不背叛我，这个也很简单，因为皇上要灭容家。”

毕竟是做了十六年的姐妹，杜青怡是什么性子的人杜青薇恨清楚，她有多爱容旬念，也只有杜青薇知道。

杜青怡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但杜青薇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道：“杜家一向对大尧忠心耿耿，杜相自然是不会反对的，当然，现在杜相还不知道皇上的心思，若是杜相知道了，这门婚事自然也就不可能了。容家一亡，你该知道容旬念会是什么下场，只要你帮我，我会留他一条性命。”

她说话的语气仿佛能生死予夺，容家由她来定生死，已经再也不是杜青怡熟悉的那个妹妹，杜青怡目光冰冷地看着杜青薇，“我爹那样疼着你，纵使当年临阵倒戈，那也是先帝的意思，杜家何错之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