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来了。

第一个好消息是慕兰带来的。

这天，两个小伙伴一碰头，慕兰眼中晶光闪闪，可爱的圆脸上泛出兴奋的表情。

“锦绣，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

慕兰难得如此兴奋，连带着锦绣也兴奋起来。

“上个月选医女，我央着尚食局的人，去报了个名儿……”

“选上了？”锦绣抓住她的手。

慕兰点点头。

锦绣开心地跳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

慕兰感激道：“若不是你上次那番话，我还真没有这个勇气。你说得对，医女纵然是地位不高，可当这一辈子宫女，难道又为何家光宗耀祖了？我只好好治病救人，自个儿便是个有用的人，又怕什么地位不高，对不对！”

锦绣佩服慕兰的勇气，在这样的年代，敢于抛开成见去尝试，谈何容易。

“慕兰，我相信你。你心底无私，又勤恳踏实，必会出头的。”

“这个且不敢说，只能说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就算不能更好，也不会更差了。现在只是选上，过几日就会入营接受集训，听说营中还会不断地淘汰人，最后只会有一小部分留在医女营，成为真正的医女。”

锦绣给了慕兰一个紧紧的拥抱。她相信慕兰一定可以，如果连大名鼎鼎的医学世家何家的姑娘都不能当医女，这普天之下，还有几个姑娘能当医女？

只是，往后见面的机会便更少了。

拥抱过后，锦绣十分黯然。人生多少别离，她才十二岁，便尝了个遍，元恒去了罗霄岭，翠儿即将出宫去江南，慕兰也要前往医女营，自己孤身一人进宫来，眼看着又要孤身一人去打拼。不免流下泪来。

慕兰急道：“也不过便是数月而已，你别哭别哭，等入了医女营，不过是在东所外而已，也不是很远。”

锦绣哪里止得住，进宫这么久，流泪之处少之又少，全是她的忍耐与压制。

如今，对元恒的思念，对翠儿的不舍，对慕兰的牵挂，一骨脑儿全涌了上来。慕兰越是相劝，她哭得越是厉害。

这哭着哭着，把慕兰也给惹哭了，二个小姑娘便在亭子里相拥而泣，不管不顾。

顺妃与德嫔出来走动，恰好远远地望见了这一幕。

跟在后头的陈选侍眼尖，发现正是锦绣与慕兰，小嘴一撇，启动挑拨大法：“这好好的快过年了，怎么出门就撞见有人在哭，真是晦气。”

德嫔眼神也不弱，瞧出了是谁，笑道：“快过年了，许是小宫女想家了，在一起掉个眼泪，也算是想了一场爹娘，不用太苛责。”

陈选侍恨恨地盯了她一眼，不敢言语，心下只恨：这个德嫔，好歹地位也不低，整天跟着顺妃，就不能自己去干些培植党羽的事儿么？

顺妃笑道：“德嫔妹妹是想起自个儿了吧。”

德嫔的脸顿时红了。

顺妃取笑道：“陈选侍你不知道，我头次见到德嫔妹妹，她正躲着哭鼻子呢。”

“那是妹妹头一年在宫里过年，幸好有顺妃姐姐，幸好有那一场相识，妹妹才知道宫里原来也是有温柔如春的人呢。”

“得，马屁少来。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哭起来，我见犹怜。”顺妃笑骂。

若非利益冲突时，宫里也是有些许温情的，尤其当年彼此年少孤单，识与微时，纵然日后各起些小心思，情份却是深厚的。

德嫔羡慕顺妃，却并不妒忌。

顺妃生了十一皇子和十三公主，在慕容皇贵妃去世之后的那段时间，只有她能稍许弥补宝庆帝心中的痛楚，再加之家世显赫，地位在德嫔之上，无可厚非。

德嫔是个清醒的人。

陈选侍一见顺妃没有计较远处二人的意思，也立刻转了话题，上来凑趣道：“顺妃娘娘说得对，德嫔娘娘的确是美貌非凡、丰姿卓越。”

凑趣也凑得干巴。当初锦绣给她下的“二逼”定论，的确有先见之明。

“唉，到底是老了。你瞧和陈选侍啊，鲁昭仪啊一比，真正是照镜子都得远远得看了。”德嫔一谦虚，话里就有些味儿，把个陈选侍吓得一凛，再也不敢言语。

“尔黛，过去把那两个不懂事的丫头叫开，别在那儿丢人现眼了。”

尔黛是顺妃的大宫女，领命而去。

顺妃又道：“那丫头选上医女了。估计二人在依依惜别呢。”说罢，轻笑了一声。

“真是什么都逃不过顺妃娘娘的眼睛。”

德嫔刚要张嘴，这回却被陈选侍抢在了前头，把台词给说了。陈选侍心中洋洋得意，自觉扳回一城。

德嫔只得接道：“看来这丫头也是有主意的，知道自个人谋出路。”

顺妃道：“这两丫头，日后都不可小觑。”

见亭子里二人被尔黛一喊，慌不择路地跑开，顺妃笑了，笑得很有内容。

德嫔也笑了，笑得了然于心。

唯有陈选侍不以为然。有啥不可小觑，不就是那个锦绣长得好看些，被十四皇子看上了嘛，有本事日后封了王娶回王府去，看你是能当个王妃，还是当个侍妾被王妃收拾得要死要活。

话说锦绣与慕兰发现自己的窘样子竟然让嫔妃们看了去，大为不好意思，牵着手就跑开了，直跑到很远，见终于无人，这才停下，相视而笑。

慕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见锦绣虽也大喘气，却明显比自己好太多，不由奇怪：“锦绣，你跑这么快，还不累，真不像这么瘦弱的底子。”

锦绣知道，慕兰可不了解什么叫运动员，只得说：“你天生不怕疼，我天生不怕累。总得有一样本事，才能在后宫生存吧。”

“那我们二人联手，既不怕疼，又不怕累，岂不厉害极了。”慕兰愣愣地道。

“那万一取的是缺点，既像我怕疼，又像你怕累，那岂不是完蛋了。”

锦绣说完，二人哈哈大笑，牵着手向空旷处跑去。

突然，慕兰一声尖叫。原来二人一时没有看脚下，竟踩上了冰面，滑不溜丢地顿时无法控制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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