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和他表现出来的外表一样，冷冷的，听起来没什么感觉。

然而路辞书却清晰的感觉到他说这句话时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暴怒。

支撑着身体的手无意识的抓着地上厚厚的雪层，但这样并不能给他带来一点安全感，路辞书凝视着蛇人金色的竖瞳，回答:“我……我没有忘。”

他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幼年的自己精神体意外来到过这里——现在的自己看到的那些捕猎的片段就是自己当初经历过的！而也和当初一样，自己被猎物追赶，即将殒命之时遇到了斯佛耶——他救了自己。

而自己渴求更多，将自己许给他做他的祭品，同时恳求他将自己送回主星，但也许是潜意识不想记得这些事情，回到主星后他就忘了这件事——而几年后，斯佛耶没等来自己的祭品，于是他自己去找了。

而自己看到雕塑的那一瞬间——并没有想起来。

路辞书看着蛇人的金色竖瞳——他是威严的，强大的，在得知自己忘了他之后，就将自己送回过去，让自己旁观了曾经……

路辞书抖了一下——原来古籍上所记载的斯佛耶没有祭品并不是真的！只是他的祭品出了意外忘记他了！

传言中蛇人一族都是暴虐无常的，而斯佛耶还是蛇人族中极负盛名的存在，他……他会怎么惩罚自己？

路辞书有些害怕，他看向斯佛耶:“你……你别吃我，除此以外，我愿意为你做大多数事情。”毫无意外，路辞书是很惜命的，不然当初年幼的他也不会许下将后来的自己给斯佛耶的诺言。

斯佛耶那双金色的竖瞳似乎能直达人的内心，他直视路辞书，半晌，回答:“当然。”

路辞书乍然松了一口气，也许是心情和精力都好了一些的原因，他也有功夫想别的事情了，这时候路辞书才发现——

斯佛耶的声音是很好听的，他长得危险，给人一种锋利的感觉，声音却带着一种珠玉落盘的清朗，和他的外表对比极其明显，因此填上一丝不可言说的撕裂感。

不过撕裂感并没什么，好在自己可以不当他的食物了，路辞书看他一眼:“那……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他想得明白——既然是祭品，自然就有他要做的事，早点做完，早点两清，然后早点回到主星。

路辞书觉得自己的思想很正常，但他这句话才说出口，就感觉到斯佛耶抬眼看向他，虽然这人……蛇人目前为止没有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情，但毕竟是异族，路辞书还是有些害怕，他把因为被斯佛耶看着所以变得不正常的心跳压了下去，然后道:

“怎……怎么了吗？”

斯佛耶看着他，开口:“你想离开我？”虽然是问句，他说出来的话语气却很笃定。

因为他说话的语气，路辞书突然想起来蛇人一族敏感的传言，犹豫一会儿，他还是点头——

求求了！放他离开吧！他只是一个男的！还是一个干什么都不行的男的！

然而事与愿违，自己点头的下一刻，路辞书就听见斯佛耶冷漠的声音:

“想都别想。”

路辞书人都傻了，他说:“我什么都不会。”

斯佛耶点头，理所当然的道:“我当然知道。”

路辞书:“？？？”他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这蛇人都可以把自己从几千年后的主想带到这里来，知道自己什么都不会也是很正常的吧？

不过不是要干很多事情才可以被称作祭品吗？他又不会杀自己，那自己怎么当祭品？路辞书想不明白，他继续试探:

“我是人类，我很娇弱、怕冷、怕热、怕渴、怕痛、怕……我还很挑剔，不吃生肉。”

这一句话说完，路辞书感觉到斯佛耶睨了他一眼——也许是因为它的瞳孔是金色的原因，斯佛耶看任何东西都是冷冰冰没什么感情一般，这一眼也是这个样子，路辞书被他这一眼看的心脏都提了起来，下一刻，他听到斯佛耶的声音，和之前一样清朗:

“我知道了。”

短短四个字却让路辞书觉得茫然，他睁着带着茫然的眼睛看着斯佛耶，然后感觉到自己原本有些麻木的身体渐渐暖和了起来。

路辞书:“？？？”他用有些惊愕的眼神看向斯佛耶，然而他惊讶的还在后面，路辞书看到蛇人摆弄着亮眼的黑色尾巴往他这边游移过来，还没等自己想明白他要做什么，路辞书就感觉到自己被他抱了起来。

下意识的，路辞书想要挣扎，然而他才挣扎了一下，就停了下来——不用自己踩在雪地里面神一脚浅一脚的走还是很好的，而且……这蛇人虽然赤裸着身体，但是身上却很暖和。

路辞书乖乖窝在斯佛耶的怀中，然后他感觉到——斯佛耶看起来不是特别威武的那一类型，然而他的臂弯倒是真的很有力，不仅刚才他挣扎的时候斯佛耶没晃，连抱着他走这么远了他也没晃一下。

这么一想，路辞书忍不住偷偷的去打量斯佛耶的脸。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斯佛耶的胸膛和性感的锁骨，也许蛇人和人到底有一点不一样，他身上是没有一点痣的，入目是雪一般的白，于是有些地方就格外惹人视线了。

路辞书看了一眼，移开视线，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

身体已经暖和起来了，脸上的烫却很明显，路辞书忍不住拿手去挡了挡自己的脸，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忍不住借着动作的遮掩去悄悄看斯佛耶的表情。

和最开始一样，斯佛耶脸上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目视前方。

路辞书看到了他细密的睫毛和有点红的嘴唇。

这场景让路辞书睫毛颤了颤——这……感觉跟锋利危险的嗜血神搭不上一点边……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一样。

正在心里面大逆不道的想着这种事情，路辞书冷不丁的听见斯佛耶出声:“你在看我？看我什么？”

清楚的知道对斯佛耶撒谎他是知道的然而要真的让他把刚刚想的又很考验斯佛耶的接受能力 ，路辞书小心翼翼的瞥斯佛耶一眼，好在斯佛耶既然他还没有立刻回答，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只淡淡道:

“在看我脸？还符合你的审美吗？”这句话才说完，路辞书就感觉到自己被人放了地上，周围有着温暖的橘色篝火，路辞书看着弯腰跟他对视的斯佛耶的脸，注意力一时半会儿给不到其他东西身上。

“……”如果斯佛耶不是在用那种死板的语气跟自己说话的话，这话听起来还挺宠溺。看了一眼他给人以出鞘利刃般的五官，路辞书低头看地:

“嗯。”

他说话声音挺低的——毕竟哪个男人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有一个类似同性的异族问他“我长得是否符合你的审美？”

但不管路辞书回答的态度如何，至少斯佛耶从里面听出了他的真心实意，于是他没有再追究了，懒洋洋的用尾巴扫了一圈。

好不容易有些放松的路辞书又僵住——他觉得自己的腿被一个有点粗有点冷的东西缠住了，路辞书僵硬低头，然后看清了缠在自己腿上的东西——

是对面那个神色没有一点变化的蛇人的黑色尾巴。

路辞书:“……”他慢吞吞的动了一下自己的腿——他动腿的动作很细微，然而路辞书才发现，他就细微的挪了挪腿，腿上缠着他的东西却灵活的收得更紧了。

“……”这是什么情况？路辞书抬眼看斯佛耶，正好他看上自己时淡漠的眼神，斯佛耶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但腿上缠着这么个东西，他不能不管吧？

路辞书只好开口了:“嗯……”路辞书斟酌着自己应该叫他什么称呼。

斯佛耶看他一眼，淡淡扫了他一眼，说:“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斯佛耶……”不知道为什么，叫出这个名字的瞬间路辞书觉得自己的脑海发出一声清零的响，似乎自己和什么绑定了一样:“你的尾巴……可不可以不要缠着我？”

斯佛耶看一眼自己缠着路辞书双腿的尾巴，他的表情还是那样子淡漠，似乎缠人腿这种有时体统的事情根本不是他自己做的一样:“不可以。”

“？？？”得到这个回答的路辞书不可置信的看向斯佛耶面无表情的脸——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看上去这么冷淡的斯佛耶怎么会这么说呢？！

然而腿上的尾巴并没有松开的感觉，事实告诉路辞书他并没有听错，腿上缠着东西始终不太方便，路辞书只好尽力为自己争取:

“为什么？”他问。

斯佛耶用金色的眼睛扫了他一眼，说:“如果你再次消失了怎么办呢？”

路辞书哽了一下，他倒说不出什么违心话，说自己不会消失之类的——如果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立刻回到主星，路辞书是可以毫不犹豫的回去的，因此他只能道:“可是你可以找到我。”

这是他猜的，但这有很大可能性是真的——从前的他和现在的他之间差了那么大一个时空，斯佛耶都可以跨越时间和空间来找自己，而且蛇人又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种族，所以他是一定会耗尽一切代价和手段找到自己。

那实在不用把自己看那么牢。

路辞书如此想到，然而那只神情淡淡的，看起来无所不能的蛇人略一挑眉，坦然承认:

“是的，可是为什么我要花更多的时间来找寻你呢？”

路辞书一哑，他听见斯佛耶说:“我已经在你身上耽误很多时间了，你却还没有履行身为我的祭品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