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修士瞪着眼, 一脸不敢置信。

“你你你不是受损严重, 一直在沉睡中么？我做了什么事, 你怎么都知道？”

中年修士无法否认曾经做过那些事, 也不得不承认期间确实有过小心思。相比起一个苏醒后不知会不会认主的器灵, 他自然更倾向于亲自重塑一个诞生便跟着他心意相通的新器灵，他做这些事依仗的无非是器灵沉睡, 想趁机抹除它的本灵与记忆，再烙印上他自己的印记，如此他便能毫不费力地得到一件犹如若臂使, 跟着他完全心意相通又潜力巨大的灵器，哪里能想到他所有的小心思都被黄铜钟的原器灵看在眼里。

“……”

大约是觉得中年修士问了个蠢问题，黄铜钟的器灵半天没有再出声，显然是不打算回答他了。

“原来一切都是我自己愚蠢, 怨不了别人, 哈哈！”

中年修士颓然跌坐在地上, 整个人的气息沉寂下去，像极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跟着方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慕烟华, 你赢了。有什么手段现在可以使出来，能不能从我身上得到你想要的, 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倘若你是想着让我主动开口说话, 那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机, 浪费我们大家彼此的时间。”

“啾！啾啾！”

慕烟华正要说话, 忽而听得轮回塔内有了动静，却是因着消化化龙丹药力沉睡多时的红灵醒过来了，正欢悦轻鸣着向慕烟华传达修为晋升血脉进化的喜悦。

上一回在丹宗山门，萧焰曾言红灵已经弥补了先天的不足，更有了未知的异变，这次苏醒慕烟华随还未见着红灵，却能清晰感受到它气息的改变，显然是在基础上又一次血脉进化，再不同于普通的上古异虫。

普通上古异虫血脉再进化变成什么？上古异虫王还是皇？

慕烟华不得而知，此时她也没心思去想这些问题，只专心等待着红灵现身。

一道金红色流光悄无声息出现，在场所有人居然都没有半分察觉，若非慕烟华跟着红灵有神魂之契，能够感应到红灵的存在，恐怕连她都不知红灵已经现身。

金红色，隐约显出来一点紫，红灵不知何时已经贴上了慕烟华的面颊。

“啾啾！啾！”

原本就只有拳头大的身躯居然缩小了一圈，外表倒是没有太过明显的改变，只是那三对彷佛光影编织的翅膀更加狭长了，上面晕染着一层澹澹的紫色。光影流转，那紫光跟着缓缓流动，盯着看得久了，居然能够让人看出点空间倒转，时光流逝的意味，随之而来的就是头昏眼花，浑身脱力。

红灵身上的气息更虚无缥缈了，哪怕慕烟华身为红灵的主人，也看不出它此时的修为境界到底为何，只知道不会低于大角二角两个。

而且红灵身上颇有点古怪，那气息忽近忽远，这一刻还在眼前，下一刻却到了遥不可及的天边，就好像它一直在不同的空间里跳跃，身形没有一个静止的时候。就算是慕烟华想要锁定红灵的身形，都觉得难以做到，如在湖中捞月镜中摘花，想必其他人遇到这种情况，更是无法伤到红灵一丝半点。

“……傀儡虫？你怎么可能会有这东西？”

中年修士眸光死死盯着红灵，第一次露出恐慌惊惧之色。

“不不不，这不是傀儡虫，傀儡虫怎么会长成这样？明明不是――可为何这般相像？慕烟华，你快告诉我，你身上是什么东西？你身上是什么东西！”

“啾？”

红灵疑惑地一声轻鸣，转向中年修士所在的方向。

慕烟华侧目看过去，发觉了中年修士的异样，却没有多说什么，只在心里跟着红灵沟通。红灵虽然不会人言，但通过双方的神魂联系，慕烟华还是能够跟它轻松交流的。

那中年修士摆明了不合作，原本慕烟华想自个儿动手搜魂，不过既然红灵已经苏醒，这事儿自然还是交给红灵比较好，毕竟术业有专攻。

“慕烟华！别在我面前装聋作哑！”中年修士怒吼了一声，眼角余光却一瞬不瞬地锁定红灵，一点儿都不敢错开，似恐惧又似期待，“你说，你是不是有傀儡虫？倘若你真有傀儡虫，只要、只要你能解开我身上的傀儡种子，你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我甚至可以发下天道誓言效忠于你，横竖你都有傀儡虫了，也不用怕我会背叛你，你知道我绝对不敢。”

慕烟华这才有些凝神：“什么傀儡虫，我不知道。”

“那你身上的是什么？”

中年修士不信，依旧盯着红灵看，只是神色中的惊怕恐惧减少了，莫名的希冀期待变得多了。

“你是说红灵？听说它是上古异虫，至于你说的傀儡虫，我从未听说过。”

“上古异虫？这样子，明明就是傀儡虫，不过个头要再大一些，背后翅膀没有这么多，我看过最多的一只傀儡虫是两对翅膀，而且你这个颜色也奇怪，又是金色又是紫色，傀儡虫都是红色如血，灵智低下，只凭本能行事，倒是没有你这个那般灵性十足。”

中年修士越看，倒是越觉得红灵就是傀儡虫，他所知的四翼傀儡虫就是从双翼进化而来，慕烟华身上这个六翼的，怎么就不能是四翼的进化而来？四翼到六翼，谁也不知会发生何种变化，也许六翼傀儡虫就是长得那样呢。

“慕烟华，除了本身立场不同，你我本没有什么仇怨，实在没必要在此打生打死，我有你想得到的信息，你也没有被我伤到，那两条小龙更是杀了那么多人，你我就此握手言和如何？我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你让你的傀儡虫解开我身上的傀儡种子，然后你我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日后相见也只当不识。”

慕烟华默然，眉间微蹙。

红灵顶上的两根触须连连抖动，向着慕烟华传输关于那中年修士的讯息。

“原来如此。”

慕烟华面色一松，这才完全放松下来，示意大角二角收起火冰气场，她自个儿也解除了凤舞九天禁法，身上的气息在瞬间低迷下去，原本红润的面上微微发白，一连吞服了数枚恢复仙灵力的丹药炼化了，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觉得舒服一点。

表面看着无恙，实则这么长时间保持凤舞九天第七舞状态，又配合着施展涅盘九变第八变，跟着中年修士这样的大罗金仙境大能争斗，心神紧绷不敢有一点放松，给慕烟华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不但身上仙灵力所剩无几，因着丹药的药力才少少恢复了一些，来自于凤氏一族的血脉力量彻底枯竭，倘若没有特殊机缘，想要完全复原恐怕要很长一段时间。

在这一段时间里，慕烟华再遇到无法战胜的敌人，便不好再施展凤舞九天这一门禁法，要是忍不住强行使用，恐怕会造成血脉不可逆转的受损。

“罗二，我记得你是叫这个名字吧？”此前中年修士的同伙跟他争执，叫过这个名字。

有了红灵在侧，慕烟华的底气甚至比方才还足，对中年修士说话自然就没那么客气了。

中年修士看慕烟华这态度，反而是莫名松了一口气。

“小友唤我罗辑便是。”

“罗辑，你不是奉命来捉我么？你不是仇视所有天才，认为这些人挡了你的路，不明白你修炼的辛苦，要亲手打造一个公平的上界么？怎么才一会儿时间，你就又换了一套说辞？”

前一个是他背后势力给他的目标任务，后一个是他私人的一点小心思，当初口号喊得有多响亮，此时的行为就有多打脸。

中年修士尴尬地笑了笑，扯动了身上的伤口，面上又是一阵扭曲。

“那不是立场对立，随便说说么？言语之间有冒犯之处，还请慕小友莫要介意，慕小友今日若是能解我之难，对我便是再造之恩，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对我此前所言之事，慕小友意下如何？”

此时此刻，中年修士再不想着逃跑了，不说他如今体内已是千疮百孔，无法再发动一次穿梭空间的禁法，单说那红灵是他希望所在，就更不可能说走就走了。

“不如何。”慕烟华好笑地摇摇头，实在不知这中年修士的想法怎会如此简单，“罗辑，你该明白你此时的处境，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想你生想你死都在我一念之间，我为何还要跟你谈交易？你又有何资格跟我说条件？”

太奇怪了好么？

横竖这中年修士已经跑不了了，只要有红灵在手，足够将中年修士的记忆和神魂翻了又翻了，为何还要答应他的条件，听他说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信息。

这上界规避天道誓言的秘法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万一这中年修士要是会呢？

真要诚心想谈交易，付出这一点可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