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未分，我又怎么会与你见面呢？】

女子微笑说道。

林安有些愣愣：

【如果我和他的灵魂契约没有分开，你不会见我？】

【不是会不会见你，而是见不了你……你所见到的我，只是本体留在通天塔核心的一抹分灵魂，因为你的精神力带着底比斯冥想法则的特殊波动，才令我醒来，也干扰了监守者们对你使用轮回——】

清秀女子说道，

【你我现在见面，是本体的一个遗愿——她在通天塔的法则中加入了一个隐藏法则，而你触发了它，并且灵魂本质满足了法则的条件，所以我们才能见面。】

女子话语中透露的信息太多，林安消化了好一阵，才回过神。

【遗愿？你……不，她难道已经……】

【不，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本体在离开这个位面的时候，并没有陨落……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再没有回来过，我完全是倚靠通天塔维持分魂，和本体之间的联系已经完全中断，所以也无法知道她的近况。】

清秀女子看着林安，深青色的异瞳中闪着意味。

【你觉得失望吗？】

【不，】林安回到道，【比起那位，你和我之间的联系与记忆，还更为密切，毕竟你对从前的记忆，还比较清晰……我只是在想，我未来的命运会不会也和你们一样，对过去的记忆逐渐淡漠，连灵魂的投影都不复本来。】

林安的灵魂微微波动着，显示她所说的话在内心造成的波澜，

【我从前以为，掌握力量即是掌握命运，掌握命运就是拥有自我……但从你的身上。我发现似乎并不是如此——】

——或许是因为同胞的缘故，又或许对方身上带着的同源气息令人安心信赖，使得林安将心里所想向对方袒露，

【人力无法抵御时间的流逝和空间的隔绝，强大如你和你的本体，也会在空间的隔绝中天各一方，灵魂本我转变……我忽然对自己一直的追求感到迷惑，不知道自己真正在追求的是什么，是否曾经错过了身边路过的风景？】

清秀女子眼中划过黯然，似乎被林安的话勾起了从前的记忆。

她的灵魂波澜微兴。就让林安感觉威压袭面而来，暗自震骇之余，忍不住猜测她这位同胞本体会到什么境界。竟然连分魂都具有这么恐怖的灵魂威压。

虽然对灵魂层次并不了解，但林安推测，对方在分魂之前至少已经经历过一次灵魂蜕变，虽然不至于达到点燃神火转化成神格的地步，但这抹分魂应该高于传奇。几乎近神。

灵魂存在没有时间概念，或许只是思维闪过的一瞬，或许已经过了千百年，清秀女子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好一阵才说道：

【看到你，就像看到从前的我……曾经我也一心走在攫取力量的道路上。不过那时的我心心念念想的目的，是回到我们所来的世界……】

说到这里，女子顿了顿。

林安眼中一亮。【然后呢？你……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本体确实得到了打破晶壁的方法，她离开这个位面之前做了许多准备，就是为了能找到一条回到原世界的路径。】

清秀女子答道，看着林安眼中的黯淡又亮起，她摇摇头。

【这是一条无比艰辛和无望的探索。根据她离开之前对晶壁系的研究，她找到回去的路径的可能性非常渺茫。迷失在晶壁系中的可能性比找回去的可能性要大得多——何况你也看到了，攫取力量的付出是无比巨大的，需要抛却很多东西，很可能等找回去，你已经不复原来的你……】

随着女子的动作，银白的发丝在她身后飘散，纷扬华丽，几近实质。

【你也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了……原世界那区区二三十年的时间，在我的灵魂中所占据的比例已经无比渺小，如果说一开始我的初衷是为了在那个世界的家人，那么多年过去后，这或许早已转变成一种执念，不再是最初。】

清秀女子看着林安。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来到这里，但能够坚持到突破晶壁，你的意志和灵魂至少不会比当初的我差，可是过于坚定的意志，有时候却不一定完全是好事……法则的运行像一道圆形的环，演化不止，周而复始，从没有绝对。】

林安听得半懂不懂，就算拥有女巫的记忆，也和女子的层次有相当差距，只觉得云里雾里，像在走一个循环的死结。

但说到她怎么来到这个位面，林安忽然一震，惊声说道：

【我是被……原本和我有灵魂契约的那个魔族召唤到这里的！既然他能够召唤到我，是不是说明他知知道坐标？】

【不可能，原世界和这里的晶壁系根本是不同的位面体系，遵循不同的法则，怎么可能将你召唤……】

清秀女子的声音高了几度，似乎有些激动，顿了顿，平静下来，又问道：

【你真是他召唤过来的？】

林安感觉女子的郑重，认真回想穿越前后的每个细节，然后肯定地点头：

【没错，我确定是他召唤过来的……而且这个魔族也知道底比斯冥想法则，还曾经试探过我，想套取里面的内容——冥想法则的配套体术，我还是从他那里得到的！】

虽然从克洛诺斯不满契约对象是个女人看，召唤也有极大偶然性，但从他后来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包括教她配套体术以及进入通天塔来看，他的召唤应该不是完全无法控制，纯属运气和偶然。

林安想了一下又说：【这个魔族来历神秘，给我的感觉远超过一般*师，我猜测他应该在传奇阶位或者以上！】

【穷究本体一生都在追寻的事情，区区传奇，怎么可能办得到？】

比起林安对那些传说中的阶位强者的一知半解，雾里看花，女子当然更清楚各阶位的力量极限，言谈下甚至连传奇都并不放在眼中。

女子想了好一阵，不得其解，毕竟仅仅凭林安一言半语，林安本人又糊里糊涂，根本无法推测出什么。

但这毕竟关乎女子一生追寻的目标，哪怕女子的分魂也承认这已经是个忘记初衷的执念，但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哪怕是为了了一个长久的心愿，她也不想放弃任何一丝可能性。

【我的同胞，你愿不愿意开放你的灵魂，让我进入你的记忆去追寻原因？】

女子并没有施加威压，只是银白的发丝不停波涌所外泄的一丝压力，就已经让林安感到难以承受，可见其心态如何激动，连无数年来形成的淡漠都无法压制下去。

还没等林安回答，女子就进一步说道：

【我知道这要求对你太过重大，但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哪怕是想得到通天塔的控制权，我也可以帮助你达成！】

意志坚定如林安，在听到这样的条件时，也忍不住狠狠震动了一下，想要坚定拒绝的念头顿时开始动摇拉锯。

【以你的能力，这里又是通天塔，就算我要拒绝，也无能为力吧！】

一个念头闪过，林安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就像拥有绝对武力的劫匪却偏在门外有礼地敲门一样，对方其实不需要询问她的意见，更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毕竟她们之间的绝对实力差距太大，对方根本无需在意她。

何况对方虽然给她感觉亲切温和，但其实一直表现得更为激动的是林安自己，而非相对淡漠的对方。

在对方一生追逐的执念的重量面前，林安也不觉得自己表面是穿越同胞实则陌生人的分量，能在对方心中重于前者——正如她的灵魂一样，原世界的分量在对方心中已经淡化很多，真正让她执著的，还是她心里的那个执念。

【通天塔是本体留在这个位面的一个坐标，同时也对这个位面起着保护的作用，即便我是她的一个分魂，但因为本体将我留在这里的某些用意，我实际上并没有控制通天塔的权限——假如是在外面，我或许能强迫你开放灵魂，但在通天塔的法则约束下，假如你不同意，那么我就不能强迫于你。】

林安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这些其实你可以不告诉我，甚至欺骗我，我可能会毫不怀疑，根本不需要你付出什么代价。】

女子完全不关心林安前面的话，听出林安言下之意。

【这么说，你愿意了？】她还有几分惊讶不解，【我本以为以你的意志和性格，会很难说服。】

开放灵魂，完全相当于将自己交付在她手上，只要她一个动念，林安就会灵魂湮灭。

【本质上，我其实是个赌徒，喜欢在最关键的时候赌博——我想我未来所能企及的最高层次的、态度又对我友善的强者，应该无过于你了——命运其实是不公平的，但既然我想有大收获，那么必然要冒大风险。】

林安笑了笑，【这一次，我赌你应该对我没有恶意，而你给与我的报酬，或许能让我一生受用——】

上一次在原世界，她赌输了命运，所以濒死时被克洛诺斯召唤穿越，来到这个世界；

这一次灵魂新生，她不再完全是从前的自己，所以她想试试看，自己会不会再一次输给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