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昏睡了三天才醒过来。

心神上的疲劳，已经通过睡眠恢复得很好，加上这个身体的恢复力，让她看上去面色滋润，神完气足。

毫无意外的，最先得知她的情况的，还是安德烈兄妹，雪莉尔甚至是一直呆在林安的房间里照看她，只不过外人并不知情而已。

林安昏睡期间，也有不少人来探望，但都被一一回绝回去——伯伦就不用说了，图书馆的人也三天两头地派人过来，而芬妮安娜等人，也上门拜访过一次。

林安读完图书馆的法术书的事，消息被封锁得很紧密，外人甚至不知道占据了阅读室那么久的人是谁，也就像芬妮这些和林安走得较近的人，知道林安近几天的出入情况，心里才有点猜测。

不过，她们很识趣，并不深入探测什么，被雪莉尔拒绝了一次之后，就没有继续上门。

林安醒来后，就遭到了安德烈兄妹的盘问。

她的昏睡可把人吓坏了，要不是检查后确认她只是心神消耗过度，加上她睡前跟雪莉尔说了一声，几乎要让人以为她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毕竟有了在阅读室中连续五天五夜不出的事，林安的身体出什么状况，似乎都有可能。

“……所以说，你弄成这幅样子，是因为你真的把所有的法术书都读完了？”安德烈瞪眼。雪莉尔抱剑坐在床边，看似冷静，实际上仔细看她的眼睛，会发现眼神一动不动，有些呆滞。

林安被安德烈凶恶的眼神瞪得低了低头，讨好地对他一笑，“呵呵。就是这样。”

看完法术书的事，也没必要对安德烈他们隐瞒，因为这些“偷来”的法术书，林安是打算要和安德烈分享的，毕竟那里面除了流通的几乎全部零到三级法术书外，还有部分法师塔收藏的特殊法术——之前在柜台签的契约，恰恰有这个漏洞，那就是里面只限定了刻录的法术书不能外泄，却没规定阅读的法术书内容不能外泄。

当然了，这其实也不算什么漏洞。除了林安这个身体里住了个强人的一体双魂者，有几个人能在阅读法术书后的短暂记忆时间里，将内容复制还原出来呢？

——有这样能力的人。早已到了*师以上的级别，万万不会去做偷低级法术书这样的丢人事的。

只有像林安、安德烈这样的学徒级的小雏鸟，做成了自己能力之外的大事，才会不以为杵，反以为荣——法师塔一直在限制他们的自由。时刻带给他们无形的压力，林安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坑法师塔一把，安德烈和雪莉尔都挺高兴的。

关于法师的等价交换规则，安德烈兄妹的理解有别于世俗，和林安很相似：即是我付出了代价，因此可以得到等价的收获。这种公平，只和法师本人有关，与交易对象的“公平”没什么关系——由此可见。法师准则实在是一种相当唯心的理论。

震惊过后，两兄妹都兴高采烈：他们都知道林安的精神力水平，正式法师未必做得到的事，大师级的精神力却未必会因阅读过多低级法术书而紊乱——

当然，这只解释了林安能阅读完图书馆的法术书的一部分原因。当林安具体是用什么办法将法术书内容复制还原出来的，林安不说。他们也不会问——就算是关系好到能分享这样程度的秘密的朋友，也是需要保留自己的部分秘密的，林安能告诉他们这部分内容，已经很明显表露出她对他们这份友情的重视了。

当然，异位而处，安德烈和雪莉尔多半也会同样告知林安。

***

温暖的房间里，壁炉燃着熊熊火焰，隔音和反窥视法阵被开启着。

雪莉尔坐在壁炉边，拿着一本英雄传记看得出神。一旁的书桌边上，林安挥动一下手中那根像搅拌棒多过像法杖的法杖，墨水瓶里的羽毛笔自动跳上桌面一张平展的白纸上，流畅的字体从跃动的笔尖下流泻而出。

林安聚精会神，将抄写术抄录出的内容和她脑海中的一一对照——这是个细致活儿，要是抄写出的内容稍有差错，那就不是帮安德烈，而是害安德烈了。

安德烈却没有丝毫担心的样子，或者说，这种分享秘密与接受分享，本就是一种非常亲密和极度信任的表现了，如果不是信任林安，他也决不可能愿意接受林安的馈赠——反之，林安不会第一时间想要将法术书抄写出来，与他分享。

安德烈倚在窗台前。

他这时心情不错，看什么都顺眼，就算因为房间里点了壁炉而只能开半扇窗，他也能看着半扇窗的雪景自娱自乐。

他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看到一辆印着金鹰盾牌的暗金色四驱马车踏着皑皑白雪，从要塞的门洞里进来。

“那个讨厌鬼来了，”安德烈双手抱胸，俯视下方中庭里停着的马车，以及马车一侧的人影，转过头对另外两人道，“这次好像是他亲自过来了。”

林安纹丝不动，依旧聚精会神地盯着抄写术的内容。

雪莉尔从书中抬起头，“伯伦？”

“哼。”安德烈从鼻腔发声，有点瓮气，“安拒绝了他的人送来的访帖，这个厚脸皮的家伙干脆自己来了。”他撇着嘴。

抄写内容告一段落，林安停下抄写术，抬头。

“伯伦这个人最是矜持要面子，他既然亲自上门，肯定是带了充足的理由，让我们挑不出刺——”她心里算了算，“我在阅读室用了五天，回来睡了三天，又闭门抄了两天，算起来，还有五天左右，我们这批人就要开拔了，”林安伸伸胳膊，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他是中间人，一定已经得到军队那边的回复了。虽然去冈特城的路途有一个半月，但如果他想趁机示好，开拔前这几天，就是最适合的机会了，”安德烈说完，又撇了撇嘴，“说白了，还是假公济私，想来打探安的情况。”

林安和雪莉尔相视一眼，林安笑了笑。雪莉尔则暗地里白了自己频吃干醋的哥哥一眼，心想：安说的，男性总比女性晚熟，通晓世故得晚，果然是对的。

……

伯伦果然带来了军队那边的消息，风仪一如既往地矜持优雅，哪怕他这次前来正如安德烈所说，是为示好以及别有目的。

“……血烈鸟军团？驻守马沛要塞的那支军团？”林安点点头，“我记得马沛要塞是位置比较靠前的要塞，血烈鸟的那支骑兵团挺有名的……不过，血烈鸟好像不是最大的那支兵团吧。”林安三人一起看向伯伦。

“这次争夺你们最凶的军团有两只，一只是荆棘花，一只就是血烈鸟——”

伯伦答道，“荆棘花和血烈鸟都是亚特兰大在北线的最强军团，精锐度不相上下，只是血烈鸟的建制人数要少一些，而高端战力却比荆棘花稍强，毕竟他们驻守的马沛要塞要比荆棘花的荆棘堡要靠前一点。我想，高端战力这一点，你们会更喜欢——至于战线靠前，对于你们来说，应该不是问题。当然，如果你们不满意，我也可以再进行活动调配，毕竟名额还没完全定下。”

他以询问的目光看向三人，神情却相当沉稳笃定，仿佛料定他们不会有什么意见。

林安三人互相交换了眼色。虽然交出了主动权，但私下谈论时，他们也觉得在前三只排名最靠前的亚特兰大的军团里，驻守要塞更为靠前的血烈鸟，比排名第一的荆棘花更适合他们，只是没想到，他们就真的被调派到了血烈鸟。

林安觉得里面大概有什么原因，但具体她也猜不出，毕竟她对那些军团的了解，也仅限于普通法师所知的大众消息，最有用的消息来源，大概就属伯伦了。

伯伦长腿交叠，一只手搭在大腿上，目光专注于林安，但也偶尔对安德烈兄妹点点头，并不忽视任何一人。

交谈了一会儿，林安得到了血烈鸟和马沛要塞的一些讯息，就转开话题。

“除了我们三个之外，我们这批应该还有人会一起被分到血烈鸟吧……说起来真是失礼，我们还忘了问一下，伯伦法师你的去向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上对方也提前告知了消息，既然都把人放进房间里了，林安也不在意把态度放得更亲和些，反正伯伦心明眼明，性格矜持高傲，不至于就着这礼貌性的亲和，就顺杆子爬上来。

林安觉得，以伯伦这种性格和所受的教育，以后就算和情投意合的女性结婚，多半也像别的传统贵族夫妇一样，分男女主人房睡，为各自留下私人空间，相敬如宾的那种。

——林安倒不是对这种传统贵族习惯有什么看法，但或许是所受教育和观念有些区别，让林安一想起来，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因此偶尔打量伯伦时，也有几分奇异。

听到林安的询问，伯伦脸上泛起微笑，也不看安德烈有些不好的脸色，柔声道：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未来两年，我们就会是一个军团的同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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