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空间，一望无垠，不分方向，唯有眼前的黑色高背椅，以及那与自己相似的石像。

那个如今如同残烛的自己……

又回到这个地方了……

但，也许是最后一次了，比较平和的谈话。

“……”

“……从未改变，谈何‘拥抱’。”

“……”

“就是因为知道，我才会来到这里，做一个了断。

……呵，‘为了喜欢的人而弑神’这样的理由，我都有些服了我自己，这实在是太蠢了。”

但是没办法啊，因为再不做点什么，那个笨蛋恐怕要对「世界」撒下一个残酷的谎言了。

所以，自己必须抢先一步，揽下这些蠢事才行。

“……”

“……呵，人类会美化过去，憧憬未来，但唯独不会过好当下，这确实很奇怪。

但是啊，人类之所以不同，是因为在面对绝境时，总会有人，拥有着跨越历史、当下、和未来的勇气。

无论虚实，不计存亡。”」

……………………

气运之额不对……天命之女？！

那是唐宇看到她时的第一印象。

无缘无故出现在森林中，还毫发未损，对于被「以前」影响的他来说，这无疑就是小说主角的开始。

“难道故事的齿轮就要开始转动了吗？”

兴许是碰见了新奇的事物，又或者在此对未来抱有想象，所以，他才会说出那句不明所以的话。

而且往后的发展，除开与原本一样的比赛、考试、升学、毕业，等他再次与少女重逢后，在千羽学园碰到那熟悉的几个人时，那第一印象得到了验证。

但，这也同时预料到，若与他们产生关联，往后的路，将会是一片坎坷。

而故事的发展，也不出他所料，甚至……出乎意料。

………………

融合战士计划，唐宇曾以为自己并不会参与进来，而由于「天外」的意外的收获、以及第六次崩坏等各种因素，他也意外地成为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手术后的副作用……是不是很疼？”

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心情，他并没有告诉此刻坐在病床边的粉发少女，并不是因为她「知道」而是……

第六次崩坏，她拉住自己时，那忐忑又害怕的模样，总是会浮现在脑海中。

“没有，应该是麻药吧，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疼，唔……”

话音未落，一边的脸颊就被眼前的少女捏了起来，似乎有些生气。

“可就算这样，你也要和我说一声啊，一声不吭地去做手术，反倒更让人担心啊，还是梅比乌斯告诉我的。

这个不许再有下次了，不然……

我可是会哭的……”

又是这样犯规的话……

见少女鼓起小嘴，唐宇拿开她的手，摸了摸脖子，有些别扭地转过头。

“我知道了，再说了，凡事都有第一次，既然参与了，你也应该知道，很多时候是不会提前说一声的……也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我真的会哭的噢。”

唐宇疑惑地望向少女，却发现此刻的她如同刚才的语气一样，认真、难过。

“……好，没有下次。”

“嗯……”

当然，唐宇可不敢在这样的她面前开玩笑。

“毕竟，我可不想看笨蛋美少女掉眼泪～”

“唔！喂～！我认真的～！”

但，除她松了口气后除外～

不过，也就在少女疯狂蹂躏他的脸颊时，唐宇的眼神，却是闪过不明显的复杂。

“（也就现在还能骗骗自己，但你不可能忘记，当你来到这个「世界」，当你遇见这个女孩，你就已经「真相」。）”

是啊，所以……自己也得想想其他办法才行。

………………

但是，明明已经做好了决定，并付诸了行动，然而现实的反馈，却一次又一次将他的尝试、期望，摔得粉碎。

甚至，遭到了「世界」的排斥……

“不告诉他们真的好吗？”在黑与白的图像与报告之间来回切换的苏皱了皱眉。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用这么悲观。

所以，暂时别告诉他们，尤其是她……”

“……如果一有异常，必须停下一切工作，你真的不能再用「能力」和拟态魔方了。”

“……好。”唐宇也只是敷衍地挥了挥手，走出了检查室。

……

“他们不过是虚拟的数据，书本的文字，何必这么认真？”

望着眼前的模拟仓，以及手中的感应头盔，唐宇并没有立刻回头看那虚幻的影子。

“……既然身在局中，为何不认真？”

“不，你也只是……一个盯着电子数据和书本的，实实在在的「人」，而且到现在你也该认清情况了，祂不欢迎你。

第八次，祂想让你自行瓦解，第九次，祂想让你荡然无存，再加上之前的第十次，近乎千人的力量将你赶尽杀绝，若不是千劫和梅比乌斯，你还能在这里苟延残喘？

呵～你也该做好心理准备了吧？说不准，就在第十一次，或者第十二次之后，箭矢向你的人将会是她……”

第210章 「谢谢你们」

“……不可能。”

唐宇反驳不可能，但迟疑骗不了人，他否认不了她是律者的事实，无论是自己的猜测，还是祂主动的「揭晓」。

“所以，我才会用到这个。”说着，他带上了感应头盔，拟态魔方在匣子中开始旋转。

……

即使不愿意承认，但就在经过上万次的「实验」后，次的「尝试」，万念俱灰的死寂席卷全身。

再试一次……但是，还要来多少次？

每次消除一个个因，抹去原来的果，从中又生出新的因，结出新的果。

如果能站上高处，以旁观者的身份俯瞰一切，或许能有破解之道，但自己始终是世界的参与者。

一只画地为牢的蚂蚁。

自己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不禁冒出这样的疑问，但在下一秒，脑海中却是莫名浮现「这里」的一切。

“唔……”

「“哈哈！以后，我就叫你老唐了！”

“看来，我的诊室得多一个VIP位置了。”

“今夜，就让我暂时成为你的音乐吧。”

“看来，要保护的对象，又多了一个。”

“你记住啊，要是还带着伤进厨房，信不信我把你绑沙发上？！”

“宇哥哥的颜色，很温暖，很温馨。”

“看来我们的确很投缘呢，不如，我们以同志相称！怎么样？”

“宇哥！记得之后可要多多怎么关照啊，嘻嘻～！”

“前辈一直很可靠，根本就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以后还请多指教，老师。”

“你可以随时在我这里倾诉你的烦恼，能替你解惑，是我的荣幸。”

“也为自己多考虑一下啊……笨蛋。”」

……

「“我的名字是……爱莉希雅！”

“好久不见啦～小宇～?”

“能不能表演拉弓呀？真的好好看，声音也好听～！”

“小宇，这个蝴蝶结好不好看～？”

“当然得捉弄一下啦～基地里的氛围已经够压抑，不活跃一下，你性格这么闷，不也emo了吗～？”

“呜哇～没想到长头发化了妆的小宇这么可爱这么帅～！”

“嘻嘻～你是不是想象我穿上它的样子啊～？”

“小宇～生日快乐呀，这是我跟伊甸学做的八音盒，里面是你没听过的曲子噢～?”

“为什么老是来找你……嘻，那当然是因为，我喜欢小宇呀～?”

“我希望，每当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我都能在你身边……”

“曲子的名字你也应该知道了吧？是万事如意噢～?”」

明明自己不熟悉现在的时代，明明自己不应该有的归属感，此刻却如同洪流般涌现。

少女那不知为何染上粉红的模样如此清晰。

最初，明明不该怎样的……

仿佛眼前，浮现出一段荒谬的文字。

「警告！警告！已对虚拟角色产生感情！请认清现实！」

“咳咳！噗！”

然而，望着手心出现的血红与暗紫，刚刚的诸多怀疑与压抑，如同现在短暂顺气的呼吸，一个想法，悄然冒出。

既然如今已深陷其中，那不如……

再陷地深一些。

………………

所以，这才出现了开头的一幕。

「“……”

面对对方这罕见的愤怒和斥责，唐宇并没有感到半点的惭愧，反倒微笑愈加地狰狞。

比哭还难听的大笑……

你疯了！

“呵呵呵呵，我只不过是遵从了你一开始的‘打算’而已，只是更彻底一些。

与其你继续藏在这里进行着无止境的‘试探’，更不如让祂们也来看一看，来看看谁，更适合在‘这里’瞥下一眼。

来看看我们，谁最先倒下，不过我唯一知道的是，这将没有一个赢家。

这确实很疯狂，但这对我来说，也只是一个选择，因为你越界而出现的选择。”

“……”

“我失去的不会很多，只有我而已。

总有些事要高于其他……

我只想给他们完整的一生。”

逐火，是不断失却的旅途，在那一切当中，生命也不足惜。

而对自己而言，意义不再重要，若是连存在都是一种罪过，这不就是最好的选择吗?

毕竟从未拥有，谈何失去？」

………………

所以，自己才会以一个假身，一个「谎言」，来踏进这有去无回的战场。

望着眼前被火光笼罩充满死寂的城市，结界离自己只有几米，明明应该恐惧的死亡，此刻却没有任何的感觉。

但是，兴许是留念，唐宇还是回头望，望向了一个方向。

那里，是「人间」。

身前，是「地狱」。

无论怎么选，都显而易见，但是……

自己也仅是轻笑一声，回过头，迈动脚步，踏入结界之中，深蓝的魔方开始转动，琥珀色的气焰开始迸发，凝聚。

既然自己来到了「这里」，成为了「参与者」，那么自己，总该拿出点真本事，去出点风头，去……

借此为「跳板」，「颠覆这个地狱」。

假如能使一颗心免于破碎，那便没有白活一场。

假如能消除一个人的痛苦，或者平息一个人的悲伤，或者帮助一只昏迷的知更鸟，重新回到它的巢中，那便没有虚度此生。

枪尖，已经点燃！

………………

但是，既然决定这么做了，到头来，这一去无回的旅程，反倒因为一个医生的坚持、一个博士的愤怒、一个学生的勇敢、一个歌者的掘强，自己反倒获得「安享晚年」的权力。

……

庭院中，原本的黄昏将此地染的金黄，但再搭配上此时庭院内那被紫色与粉色包裹的世界，呈现出一幅紫金色且梦幻的世界。

呵呵，再加上自己如今的身体情况，仿佛真的有种身处极乐，好不真实的感觉……

不过好在，最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苦，一切的疑问也即将抛之脑后，只看这时间不长的缘分。

呼——

下一秒，留下鸢尾与郁金香，迷迭与樱花的花瓣忽然纷飞，让空气中的芬芳愈加明显，不知不觉，不远处缓缓出现了一道粉色的倩影，洁白的裙摆飘动。

“你来了？”

“……金色的黄昏照着花开的庭院，总感觉你好像在等着我，所以我就来啦~

那么，你是不是也在期待我的出现呢？老顽固~?”少女柔声地轻笑着，期待着自己的回答。

望着少女那截然不同的新装，唐宇不禁愣了神，但随后还是轻笑道：“一直如此。”

……

没有过多的欢乐，也没有过多的悲伤，少女就这么扶着自己，游览这片花海，回顾着自己与她从往至今的所有故事。

迷茫、快乐、开心、无虑、受伤、警惕、害怕、愤怒，到最后再感到快乐，然后又再次受到创伤……

最后，樱花树下，他们坐在雪白的秋千上，迎来橙金色的黄昏。

“……抱歉。”

“嗯？”少女疑惑地望着他。

只见唐宇继续说道：“明明说好不会有下次的，但每次我都还没准备好结束这一切，结果现在也一样……”

毕竟，她是自己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自己当然不甘心那样的「发展」。

“……呵，小宇还真是顽固呢，如果让别人知道了，肯定会嘲笑你的。

不过，我不讨厌噢，甚至说，很高兴，而且现在，我也只需要你告诉我一件事。”

“嗯？”唐宇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小宇你……还有什么遗憾吗？”

“遗憾吗？”小宇不禁愣了一下，随即往昔的画面再次浮现，记忆犹新。

然后，只见他轻笑：“是啊，我还有很多遗憾但……现在也没那么重要了。

错过的机会、突然的意外、所有未实现的愿望……呵，好吧，它们还是我的遗憾。”

“噗呵呵～”说着，两人都不禁为此感到有些好笑。

“但是，也是因为它们，我才会拥有过一段难忘的「记忆」。

什么都还不走，最重要的……「记忆」。”

然而下一秒，唐宇说着说着，声音忽然有些沙哑，身体也缓缓出现了晃动。

见状，少女并没有表现任何的害怕和慌张，而是轻轻抚过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上，抓住他那逐渐失去温度的手。

“……爱莉。”这时，他说出让少女都为之一愣的昵称。

“……嗯～？”名为爱莉希雅的少女轻抿着嘴，歪了歪脑袋，尽可能以温柔的语气回应着。

仿佛在抑制着什么……

最后，唐宇说出他最想知道答案的疑问。

“在这个有我参与的故事里……

你觉得……开心吗？”

开心吗？

闻言，爱莉希雅没有立刻作出回答，而是因为这句疑问，脑海内的画面仿佛放映般，一幅幅闪过，开心的，不开心的，都好像再次经历了一遍。

而就在这本故事书中，也始终有着他的身影，记录他的一切。

但是，嘴角逐渐抚平，双眸越来越冷静，眼睁睁地看着发生这一切。

「“好久不见，爱莉希雅。”

“让我女装？！你怎么那么变态啊？！流氓！”

“我可不想看笨蛋美少女掉眼泪……”

“……如果非要参加那谁又不认识谁的舞会，我更宁愿跟你一起去，起码……不会无聊。”

“《万事如意》……呵，没想到笨蛋美少女也会取这么土的名字。”

“……对不起，原谅我。”

“我只想给他们完整的一生。”」

“……嗯！”最终，她紧抿着嘴，用力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呵呵～

那就好…那就好…… ”

当初，自己以为来到了「这里」，即使是不同的「世界」，但自己也许能在这闯出一番天地。

但到头来……果然还是给那些成功的「前辈们」丢脸了，但是……

自己也曾经拥有过，一段难以忘怀的时光。

谢谢你，能一直认真听我讲话。

谢谢你，能一直陪我这么无聊的人。

谢谢你，能理解我的感受。

谢谢你，让我时刻觉得，世界依然有美好的存在。

也谢谢你们，让我时刻感觉到自己真正的……「活着」。

……

“……骗子。”

等青年彻底闭上了双眸，那个整日把天真与俏皮挂在脸上的少女，终究还是坚持不住，暖流，溢出了双眸。

但她，仍旧抱着他，抓着他的手，难得地想逃避一次，逃避这个事实。

说好的……万事如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