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抬起头，望着不停汇聚的水流，愣住了。

那是言灵序列表115号言灵·归墟，灭世级，属于海洋与冰之王一脉的终极言灵。

这种级别言灵，一旦施展了，就连释放者本人都无法停止。

记忆里，小魔鬼用绝对的伟力，撤销过芬里尔的“湿婆业舞”，可这里没有小魔鬼。

路明非一个跃身回到了保时捷的旁边，他低声问，“夏弥，这个言灵还能阻止么？”

“不可以，终极言灵一旦开始释放，就连释放者都无法停止，一直到周围的毁灭。”耶梦加得低声说，“这是龙族对世界报复！”

理所当然的回复，路明非沉默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天丛云，缓缓吐出了口气，表情却格外冷静，他轻声说，“那你可以带着师兄还有绘梨衣离开么。”

绘梨衣解开了安全带，下了车，她站在雨中看着路明非，“你要一个人留下来？”

“绘梨衣你先走，我很快就会跟上。”路明非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只是他还在龙化的形态，笑容看起来并不好看。

“那个言灵很很厉害，你一个人也没办法的。”绘梨衣认真地说，“所以我也不会走的。”

路明非一怔，他这句话完全是下意识的说，而如果是以前，他说什么绘梨衣都会相信，然后乖乖的离开。

但现在女孩长大了，这种“谎言”骗不到她了。

“走不了的。”耶梦加得淡淡地说，“而且这种级别言灵需要很长时间引导，所以不予许被干扰，释放者会构筑一个类似“结界”的领域，任何人都无法踏入的领域。但归墟一旦吟唱完成，威力足以摧毁整一个城市，谁也跑不掉的，这个尼伯龙根会被摧毁，一切都会灭亡，然后等待重启的一天，这……就是灭世级言灵。”

尼伯龙根毁灭，她和洛基会强行进入茧化状态，至于其他人，那只剩下死亡一条路了。

“龙族不是需要进化出巨大躯体，才能释放灭世级言灵么？为什么洛基在这个形态也能释放归墟？”路明非问。

耶梦加得一愣，“我也不知道，也许和他手持昆古尼尔有关。”

“好吧。”路明非说，现在不是探讨这些的事情，他看向绘梨衣说，“你还能用言灵么？”

绘梨衣用力点点头，虽然达不到巅峰状态，但再使用一次言灵，是没问题的。

路明非从车内拿出装有七宗罪的匣子，打开之后，乌金色的流光溢了出来，刀剑发出沉重的轰鸣，不知怎么的，觉得七宗罪似乎变得更加暴虐了。

路明非抬起头，既然走不掉了，那就放手一搏呗，没什么好犹豫的，他早就不是当初在地铁隧道里，独自坐着人力小车逃跑的家伙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绘梨衣，两个人默契的点点头，不需要其他的言语了。

黑色的膜翼卷起狂风，路明非带着七宗罪升空，他来到高空之上，一挥手，七宗罪犹如施加了“剑御”一样四散飞出，环绕着洛基形成的白色领域悬停。

路明非以手腕轻轻抹过天丛云，手心流淌殷红的鲜血，他随意甩手，鲜血溅射在离他最近的“色欲”之上。

下一刻，七把刀剑共鸣了起来，青铜与火之王的炼金领域最终形成，围绕着洛基的领域生成了金色火焰开始熊熊燃烧。

洛基模糊的身影一颤，很显然受到了力量的压制，那些从四面八方汇聚的雨流似乎也慢了下来一些，但很显然还是不够，罪与罚的领域无法强行中断“归墟”。

路明非握紧了天丛云，全身骨骼发出清脆的响声，龙血在体内沸腾奔涌，他要劈开归墟的领域，既然无法制止，那就杀了释放言灵的对方，这就是他的方法。

这时候，一声清脆的吟唱在下方回响，绘梨衣轻轻拍掌。

乌云忽然坍塌了一角，巨大的冰枪从天空直直的坠落，撞上了“归墟”的领域，冲击波四处散开，两种领域的力量在互相抗衡，归墟的边界在一点点被蚕食，而审判的制造的冰之长枪也开始崩解。

绘梨衣身子一软，坐在了地上，最后的审判，已经消耗她全部的的体能。

一声巨响中，空气激荡四处散开，冰枪碎裂成无数冰块，归墟的领域也出现了巨大的裂痕，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可能只有一秒，零点几秒，但路明非还是把握住了。

他笔直的掠出，撞上了归墟引起的领域边际，天丛云奋力斩在了白色的气界之上，气界瞬间被撕开一个裂口，与此同时，释放出恐怖的高速气流，利刃般的切割路明非，那些可以抵御子弹的龙鳞被切开，黑色膜翼千疮百孔，伤口瞬间布满全身，鲜血淋漓。

肌肉撕裂带来的痛楚几乎让人眼前一黑，可路明非依旧睁大着眼睛怒吼着，像一只末路的狮子，死死的支撑着，双手将全部力量灌入天丛云。

皓白色的剑刃一点点切割着领域，一点点往下陷，路明非也越来越接近领域的中央，洛基的身影开始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昆古尼尔

清脆声音犹如玻璃碎裂，归墟的领域完全破碎开来。

连路明非都没想到，这个灭世级言灵，居然真的就这样被审判和天丛云击穿了。

随后他终于看清了洛基的模样，洛基并没有像是芬里厄一样在领域中心舞蹈，他双手拉开，仿佛长弓一般，高高举起的昆古尼尔，隐隐有白色的丝线在空气中浮现……

路明非脑袋嗡的一声响，他瞬间明白了，洛基根本没办法释放归墟和他们同归于尽，他只是在牵动着尼伯龙根水流，为他提供一个屏障，为了能够成功将昆古尼尔投掷出去……

就像是当初远远站在时钟大厦上的奥丁一样，昆古尼尔锁定目标也是需要时间的。

他不知道在没有小魔鬼的情况下，能不能挡住这支命运之枪……但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没有后退的机会了。

就算昆古尼尔下一秒就要刺穿自己的心脏，路明非也不会后退，他要做的就是，在心脏被洞穿之后，把洛基的脑袋给斩下来。

洛基抬起头看向路明非，黄金瞳却没有映照出他的身影，他将昆古尼尔丢掷出去，那只扭曲的长枪，在空中划过，它多经过的轨迹，带着恐怖的死亡旨意。

路明非嘶吼着，天丛云直落，依旧是熟悉的“狮子闪现”，这是路明非所掌握了最暴力，最强硬的剑道了。

天丛云成功的落下，留下一道飘逸的弧光，完成了最终的绝命一击，洛基保持丢掷长枪的姿态，咔嚓一声，他的身躯忽然裂开了，一分为二，巨量的鲜血四溅。

路明非保持挥剑的姿态，却愣在了原地，因为身上并没有传来被长枪穿透的痛楚，他缓缓回头，黄金瞳骤然睁大，露出无比惊恐的表情。

那是因为昆古尼尔根本没有瞄准他，那只枯萎的长枪在那一瞬间，和路明非擦肩而过，枪尖那条犹如命运的细线，不断延展……路明非的目光跟着延伸，最终居然落在了绘梨衣的胸口之上。

“不！”路明非怒吼一声，振动黑色双翼，如同箭矢一样冲破了风雨。

那只命运之枪所过的地方，一切东西全部枯萎，带着紫黑色的流光，它的速度在这一刻，犹如流星坠落一般，速度骤然加快，几乎转瞬间就来到了绘梨衣的面前，恐怖的死亡气息，死死压制着绘梨衣。

绘梨衣只能呆呆的抬头，脸上呈现一种近乎雪的苍白色，带樱花飘落的美。

下一刻，路明非笔直的从天而降，双脚重重踩地，稳稳站住，森然的双翼豁然张开，完全挡在了绘梨衣的面前。

昆古尼尔抵达，路明非伸出双手，死死握住了枪尖，可长枪继续往前，刺入他的心脏。

路明非能清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脏正在被贯穿，一寸接着一寸，龙化后强大躯体在传说中的武器不堪一击，因为昆古尼尔是不可阻挡的存在，没有小魔鬼在，路明非不过只是一个会暴血的混血种罢了。

感受着自己的心脏被贯穿是什么感觉？应该会很恐惧吧？还好路明非有某个人的记忆在，巨大痛楚好像是习惯了一般，此刻他的意识却格外清醒。

枪头彻底贯穿了路明非整个躯体，他的胸口却没有飞溅出一滴血，因为在长枪接触到他的瞬间，他的身体就开始碳化变黑，从胸口开始一点点的往全身扩张，就像是死亡在蔓延一样。

就在路明非的的脸也要被完全碳化的时候，他从肺里挤出最后一口气，奋力的怒吼道，“路明非，不要死！”

新的领域在一瞬间完成，强大的生命力在体内翻滚，新的伟力注入路明非身体里，死亡和重生。

两种力量在不停的抗衡，短短十几秒里，路明非的身体被摧毁，然后重生，如此反复……

慢慢的，“不要死”的效果似乎抵达了极限，路明非身体修复的过程越来越慢，枪头终于从路明非后背露了出来，可它却也罕见的变慢了下来……

昆古尼尔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想要贯穿路明非躯体，但路明非只是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长枪依旧被死死卡在了胸口之中。

悠远的叹息声在天地间传来，昆古尼尔最终还是没有贯穿路明非躯体，那枪头生长出的白色细线渐渐枯萎，最后消失。

紧接着是那只扭曲的长枪，也开始一点点枯朽，变得了苍白的颜色，细密的裂纹在枪身蔓延，随着一声细微的轻响，昆古尼尔的从枪头开始，一点点化成白色的飞灰，消散在空气中。

路明非枯坐在地上，低着头，黑色的双翼低垂了下来，任由着雨点落在身上，“不要死”的力量也抵达了极限，已经不再继续修复已经残破不堪的身体，心跳停止了跳动。

这一刻，远方的时钟停摆了，路明非视线黑了下去。

“哎。”黑暗中有人在叹息，路明非抬起头来，前面是一片茫茫的白色，天和地连在一起，世界仿佛没有其他颜色，有人在前面走着，路明非就在身后跟着。

走了一会，路明非抬起头来，那人背影看起来陈善可乏，对方也同时回头，可路明非却看不清他的脸，只有一双黄金瞳泛着微光，那光一点也不耀眼，却很纯粹……

“你来了。”那人轻轻开口。

“你是谁？”路明非问。

“你终于来了。”那人回答。

路明非一愣，还没来及回答，眼前的画面再一次陷入了一片漆黑，他听见了女孩的哭声，鼻尖弥漫熟悉的气息。

好像有新的的力量注入了身体，路明非从未感受过的无与伦比的力量，那种感觉比他开启暴血之后更强，却更加温和。

原本沉寂的心脏开始跳动，血液加速流动，路明非体温一点点回复，他努力睁开眼睛，视野一点点变得清晰了起来，面前的女孩哭的梨花带雨，眼泪和雨水顺着脸往下落。

这会是多伤心才会哭成这样呀，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路明非轻声说，“怎么了，绘梨衣？”

绘梨衣停止了哭泣，她抬起头，呆呆的看着路明非，随后猛的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他，用着很低的声音说，“Sakura伱没事么？”

“嗯。”路明非轻声说。

这时候他身上碳化肌肤开始脱离，却好似鳞片一般，露出原本的肌肤，他轻轻拍着绘梨衣脑袋，怀里的女孩微微颤抖，却很温暖。

过了一会，他好似想到了什么，“洛基呢？”

“在这里呢。”站在旁边的夏弥淡淡地说，她扬了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石英瓶子，里面装着一节苍白色的枯骨。

路明非长长松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赶紧走吧，时间不多了。”夏弥说。

这个尼伯龙根正在崩塌，大地开始开裂，下方是无尽的黑色深渊，灰色的天空变成无数碎片，坠落下去在无尽的黑暗中，仕兰中学的教学楼也开始倾倒，一切都在粉化，化成茫茫白色烟尘……

夏弥打开了保时捷的车门，坐上了驾驶座的位置，楚子航早已经被她丢在车上，

路明非扶着绘梨衣起身，送上了车，实际上绘梨衣早就没有体力，随后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地上，七柄刀剑刚好落在地上，还有一节皓白色的断骨。

他小跑过去把七宗罪和天丛云都收好，才最后一个上了后座。

“坐好了？”夏弥通过后视镜看着路明非和绘梨衣，淡淡地说。

“走吧。”路明非回答。

夏弥踩下油门，保时捷发出一声高亢的轰鸣声，冲出了仕兰中学的大门，消失在了茫茫的雨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