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过你，利落，干脆。

再见，不负遇见。 ——《体面》

——

苏九铃低下头，一束光从斜上方落下来，她的脸被照得仿若透明，屏幕后，谁也看不见此时她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表情。

她伸手揉了揉眼角，心底涌出一股酸楚，这酸楚顶得她胸腔微微发胀，她又吞了吞口水，抑制住喉咙里阵阵灼热的不适感，半晌后，破颜而笑：

“后来啊，我们走散了。”

苏九铃似讲笑话般的声音在直播间里轻荡，仿佛方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她脸上也是一副颠倒众生的笑容，眼角弯出极致美艳的弧度，甚至从中溢出了泪水。

屏幕先是几秒风平浪静，之后满屏爆刷——你还有我！

苏九铃看到长长的弹幕阵容，内心一阵感动：“好啦，福利时间到了，你们想听什么歌？”

一大堆弹幕汹涌而来——

来世愿作帐中妖：《打上花火》

金木小天使：《病名为爱》

立于浮华之世，奏响天籁之音：九铃SAMA唱的《恋爱循环》最好听了！《恋爱循环》，同意的举爪爪。

顿时满屏皆是猫爪表情包。

一条文字弹幕混入满屏表情包，异常明目——为王的诞生献上礼炮：《说散就散》

弹幕又是一阵狂刷——

面码，找到你了：23333@为王的诞生献上礼炮，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我们这拒绝三次元歌单，你去隔壁吧。

悠远的苍穹：就是啊，小妹妹，你是新来的吗？2333333我们九铃SAMA只接二次元歌单。

中二病癌症晚期的苏九铃，手机下载音乐里找不到任何一首三次元歌。虽然二次元BGM以日语歌为主，但她已听有十年，倒也会唱不少日语歌。尤其是唱《恋爱循环》，声音又糯又甜，满满的萝莉音，和花泽香奈唱的同出一辙，擒获了不少宅男宅女的心。

“好啊，就唱《说散就散》。”苏九铃呢喃道。

群众们还未反应过来 ，如流水行云般宛转的吉他前奏已然响起。

“抱一抱，就当从没来没在一起。

“好不好，再解释都已经来不及……”

虽然《说散就散》适合女低音，但苏九铃的嗓音实在是太甜美，被她这么一唱，反而将它翻唱得棋高一着。歌声仿若刚下完雨后，缕缕阳光温柔地普照湿漉的地面，又从小水洼反射出琉璃般的光芒，温和且带有苏苏的质感。

这是苏九铃第一次直播唱三次元歌，人气竟突破了一千万，相当于人类圣经“京紫”（一部被奶上天的，被世人称为文艺复兴的日漫《紫罗兰永恒花园》）现目前四分之三的人气。

一切都是命运石之门的选择：啊啊啊！终于知道为什么九铃SAMA宁死不唱三次元歌的原因了，原来是唱得太好听，怕引来无数狂蜂浪蝶。

天若有情天亦老，我为艾拉续亿秒：强势表白小铃酱！默默地录下来，设置为起床铃声，作为我每天的动了。

苏九铃没看过《前任3：再见前任》，只不过从朋友口中听闻过不少。她的朋友们都说，很多人看完它，都会去找前任复合。她曾妄想，如果杨皓杰也去看，会不会来找她复合？

他们的结局，和《前任3：再见前任》中有段句子如同一辙，一个以为会挽留，一个以为不会走，最后缘分就到了头。

她闺蜜曾对苏九铃说：“如果看它时，你想到杨皓杰，绝对会哭。”

苏九铃没发话，只是略显倦怠地笑了笑，内心否然。她的确可能流泪，不过并非因为杨皓杰，而是她的二次元人物。

她就这么认为着，直到听了《说散就散》和《体面》，歌词印在她星眸里，潸然泪下。她才如梦初醒，原来自己思之疯狂的人，真是闺蜜所说的杨皓杰，原来他们也曾如此美好过。

很多事，只有在错过之后，才会发现它背后的温柔，然而为时已晚。

“我告诉我自己，感情就是这样，怎么一不小心太疯狂。

“抱一抱，再好好觉悟不能长久；

“好不好，有亏欠我们都别追究……”

每一句歌词，仿佛苏九铃都在唱给自己听。

就像歌词写的那般。

“感情就是这样，怎么一不小心太疯狂。”那晚，她像是遇到了春风细雨的小笋，欲望覆灭理智，竟同意实现杨皓杰素日的心愿，和他进行了***好。

“再好好觉悟不能长久。”分手后，苏九铃曾无数次想找他复合，她不喜欢在手机上阅读长篇幅的文章，夜深人静之时，却总会把和他上百页的聊天记录，翻出来当作睡前读物。

聊天记录的最大功能，就是告诉我们，什么叫回不去。

最后想想，还是算了吧。杨皓杰根本就不懂她，还时常一副看透一切的样子。

他认定苏九铃是不重视诺言的人，然而她能将所说的所有诺言，按序一字不漏地背出来；他认定苏九铃是心胸狭窄的人，然而她心胸能开阔到只字不提，他和别的女生用情头的事。

他们之间本无缘分，全靠苏九铃努力死撑。即便复合，也不会长久。

"有亏欠我们都别追究。”当初伉俪情深，后来却成了亏欠，竟然如此，何必再在深究，毕竟对方曾给过你最幸福的时光。

淡淡的声音，夹带着淡淡的寂寞，原来一曲已终。

天若有情天亦老，我为艾拉续亿秒：九铃SAMA你能再唱一首吗？我刚才没录成功。

“好吧，那就再赠送一首《体面》。”到底是她着实无事可做，还是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发泄心中储存已久的酸楚？直播完后，哭个泪流满面。

《体面》 的钢琴前奏响起，悲沉低落，连绵起伏。正如爱情，时而激热，时而冷淡；时而甜蜜，时而痛苦。

夜空一片寂寥，星星点点有几点星光点缀，月亮被层层云雾遮掩，或许因为云雾太厚，才导致寻不到半缕月光。待云雾被风带走，原来是一轮弦月。

苏九铃如泣如诉的歌声婉转直入九霄，陪伴夜空一同坠入寂寞——

“别堆砌怀念，让剧情变得狗血。

“ 深爱了多年，又何必毁了经典……

“像谢幕的演员，眼看着灯光熄灭。

“来不及再轰轰烈烈，就保留告别的尊严。

“我爱你不后悔，也尊重故事结尾……

“何来亏欠我敢给就敢心碎……

“我爱过你，利落，干脆。

“再见，不负遇见。”

唱到最后，滚烫的泪水簌簌滚落，悄无声息。

有人注意到她后来略带哽咽的嗓音，单身情人节：九铃SAMA不要哭，最好的总是压箱底，你还有我们！

中华田园犬：九铃SAMA，那个人叫什么？我帮九铃SAMA收拾他。

第520号御坂妹妹：@中华田园犬，组团堵人＋1！

cl一生推：组团堵人＋身份证号码。

“不用，”苏九铃眉眼间全是笑意，眼角却擒满泪水，“他对我很好，是我对不起他才对——好啦，不聊这个了，我有一个警示献给在收看直播的各位家长。”

她清了清喉咙，郑重其事地念道：“各位家长请注意，各位家长请注意。如果你的孩子在2月14日这天十分异常，起床特别早，洗了好几天没洗的头和脸，穿着整洁得体，以任何理由请求出门，都不要答应。对，打！往死里打！关上门打！请各位家长配合，谢谢。”

世界第一初恋：2333333要是打不过，我乐意帮忙。

中二病也要恋爱：什么情人节！？分明是虐狗节。

苏九铃接着聊了几句，眼见指针指过十二刻，便结束了直播。

准备好通宵补番的零食，回来打开手机，弹出一条企鹅好友消息——虐狗团队：情人节快乐，我有人陪2333333

苏九铃：我们还能不能愉快地做朋友了？

虐狗团队：你不找杨皓杰和合吗？

她黯然了，才平息不久的伤感再次席卷而来。

虐狗团队说这话并非无缘无故，他们分手后，杨皓杰企鹅空间里全是伤感和念旧说说，甚至还一条“愿汝归来，共思断肠。”有点情商的人都能看出来其中的深意，他希望苏九铃回来。

苏九铃自然也是这么理解的，她何尝不想复合，却一度害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万一他想传达的对象不是自己，还去给他说什么“汝一直在你身后候你回头”之类的话，该有多可笑？

她正准备码字，虐狗团队倒自己回答了那个问题——算了，还是别和好了。

窗外一片萧萧墨色，夜色漫长，漫长到足以能将和杨皓杰的聊天记录回放几遍。

他当时的逗比情话，现在看起来还是好笑。

笑着笑着，她却潸然泪下。

弦月另一方，街边一条长椅上，也有一个人翻阅着企鹅聊天记录，眼角擒满泪水。

方才苏九铃的直播，杨皓杰其实全程收看了，不过他没有冒泡，只是默默地听着她的言语和歌声，眼泪簌簌滚落，不可收拾。

依旧坐在街边长椅，头顶依旧是浩瀚夜空。

可那时，夜空中是满月不是弦月，他身旁有她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