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劫·天下
作者:湘香 | 分类:言情 | 字数:26.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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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午夜幽来梦回还2(本章完)
涟漪在睡梦中开始不安起来, 眼角竟有潮湿的泪珠滚过。
风笛本已在他身旁沉沉睡去,不知为何心口一阵刺痛醒了过来,他左手抚上胸口, 蹙起剑眉, 正欲调转个姿势, 却在朦胧间, 见到涟漪眼中的湿润, 那泪意竟越聚越多,他惶恐起身,伸臂环上她白璧无瑕的柔软身躯, 欲推醒她。
涟漪嘴角轻动,口中不断重复着一个名字, “琪然!琪然!”
风笛的手顿了下, 不可置信的望着涟漪不安稳的睡颜和因悲恸而忧伤的面容, 心中轻颤,琪然, 他心中反复呢喃着这两个字,恍若隔世。
过了这么久,久到他已忘记他默默爱了她多久,却依旧清晰的记得,她无论是谁都早已印在他心中, 若镌刻永不凋谢的花朵, 一直怒放。
少时, 殷朝后宫的御花园中, 百花绽放, 那曾是华夏九州最精致,最被世人赞叹不已的花园, 那是年轻公主殷明月的乐园,她是父皇和母后唯一的女儿,又有很多个哥哥的疼爱,从不知忧愁为何。她常常在湖边看着游鱼,越走越近,不管不顾的想碰触湖中赫赫有名的珍珠鱼,带着珍珠般华彩,身后总有一个侍卫服饰的少年,跟在她身后,适时揽住她要滑下湖的身形,默默将她推到一边,弯腰看湖中矫捷可爱的游鱼,准确无比的伸手探去,将捉住的珍珠鱼放在手中的玻璃瓶中。
而殷明月似乎并不满意别人的代劳,每次都凝眉气愤的跺脚,指着琪然道:“谁让你多事!我自己也可以!”甚至有些时候在琪然转身时,她会飞起娇小的玉足狠狠踢过去,刁蛮任性的道:“琪然!你胆大妄为!”
每当此时,琪然总是低垂着头,跪在她的面前,恭敬用双手将盛着珍珠鱼的玻璃瓶奉上,一声不吭的默默承受。
殷明月似乎也并不是无理到底,小孩子总是看到喜欢的东西,便忘记了初衷,撅着嘴伸手接过。
还记得那年的落英缤纷,满园桃花树,绚烂夺目,散发出淡淡的香气,殷明月一身桃红色罗衫,站在树影下的扶梯上,伸手去摘顶端开的最灿烂的那支。
一众宫女在下面早就慌了手脚,却知晓公主其为任性,妄自着急,却无人敢上前阻止。
明月终于摘到了最漂亮的那支,清媚的脸上洋溢着迫人的神采,桃红色的丝带飞扬,女子的容色应着满园的桃花海,却比那胜放的花朵,更明媚几分,应着春日的阳光,掩盖了一园春色,她在梯上轻转头,兴奋的道:“琪然!琪然!你看我摘到了!”
琪然抬首,见明月的那绝世姿容,心下一动,冷冽的面容上,竟不知何时有了丝笑意,温暖而柔和,明月微微一愣,琪然虽武功高强,平日却总是不苟言笑的,这样的笑容虽然清浅,却是多年来第一次看到,她微微愣了下,在下扶梯时,不小心踩到了裙摆。
“公主!”众宫女惊呼起来。
琪然反应极快,身形迅速拔地而起,揽上明月的纤腰,将她稳稳放在地上,所有的人终于缓和了脸色,松口气。
明月斜眼扫过跪在地上行礼的琪然,心中暗自腹诽,原来你这万年冰山也会笑,而且认笑起来还并不难看,害得她差点出人命。
火海之中,华丽的宫殿慢慢变成废墟,父皇母后的身体依偎在一起,脸上安然快乐,可他们却抛下了她,前面是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宫殿侍卫们早就一哄而散,余下的也都上前愤然迎敌,虽然外面战火纷飞,但她依旧觉得很冷,那种冷发自内心,就算深陷火海也感受深刻,她虽对这一刻早有预料,但此刻依旧无法接受。她亲近的,所爱的,所想的一念之间轰然崩塌,那种感觉痛入心扉,再周密的部署都抵不住这刻心灵的伤痛。
“公主!快走!”琪然一身利落的青衣打扮,大步迈进来,不容分说拉起明月就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明月张了张口,脚下却没有动,这里是她成长的地方,父皇和母后的尸首还在这里,她能去那里,琪然此时抬首,见到她脸上的泪意,心中猝然疼痛起来,再不顾礼仪,紧紧拉住她的手臂,瓮定的道:“留在这里,有什么用?你还能做些什么?只要保住性命,一切都还有希望,皇上和皇后也定然不希望你在这里等死啊!”
明月抬眸望见他眼中的焦虑之色,半响,默然点点头。
琪然犹豫了一瞬,将案上的樊龙花纹古镜拿了起来,腋在她怀中,拉着她向外走去。那古镜是明月在十八岁生日时,父皇和母后送给她的礼物,她一直非常珍爱,时时带在身边,这会摸着怀中精致的铜镜,心中渐渐清明起来,她要走,而且要走更远的路,永不放弃,才对得起这么多为了保护她而离去的亲人朋友,她咬咬唇,下定了决心,额首道:“我们一定要活着出去!”
琪然松了口气,单膝跪地行朝皇上、皇后行了一礼,冷然道:“琪然,定不会辜负皇上、皇后所托,保护公主!”
殿外的人越聚越多,琪然顺手扯过殿中的一把大刀,一面环住明月的腰,施展轻功,一面用大刀挥洒开来,他坚定的意志和决然的神态惊动涌进来的一众兵士,他浑身散发出凶神恶煞般的气势,身边不住有人倒下,有人愤然攻击,一时之间刀光剑影,明月只觉得心跳加快,浑身紧绷,温热的血飞溅到她的脸上和手臂上,不知是琪然的,还是敌人的。
当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血红之色,一片凄楚,当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身下柔软,睁开眼睛却才知晓她正躺在一张简洁干净的床上,半梦半醒间,她忽然回忆起那些梦中的血腥画面,大喊一声:“琪然!”
“我们平安了!”男子青衫上斑驳的血迹未及洗去,听到她的呼唤,出现在门口,阳光洒进来照在他刚毅的嘴角和面部轮廓之上,竟让明月有了温暖安心的感觉。
这一觉睡得极沉,却极不安稳,朦胧醒来时,发现阳光自格子窗中透进来,照得晃眼,她轻轻眨眼,适应了光线,轻轻转动身体,发现下身有种撕裂的痛,忽而想起昨夜的缠绵,脸颊烧了起来,风笛已不在,她心中忽而升起一丝怨责,怪他不叫醒她,身在明月总堂中,这样未免太过明显,众人又该如何去想。
脑海中梦的片段反复闪现,愈来愈清晰,那些虽是梦境,但她已清晰意识到,在她和风笛倾心相爱之时,一切都都已幻化成真,那些梦中的场景,明月公主和琪然的故事,都是他们上一世,真实生活和存在过的场景,只是上一世,两人身份有别,直到琪然逝去,她才真正明白,对琪然的感情和依赖,不止是侍卫和公主间单纯的上下属关系,而那些在上一世她都没有机会让他知晓。
明晰这些,一切都豁然开朗起来,古镜的秘密,流云玉的玄机,原来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上一世风笛为她默默付出了太多,而这一世,她也欠他良多,好在一切还有机会弥补,以后她会诚心诚意的对待他,给他最大的幸福和满足。
殷明月太过骄纵,殷朝至高无尚,众星捧月的公主,很难明白一个默默陪在身边,在她需要时才会出现的侍卫的心意,而如今,她懂得的更多,看得更通透,对风笛的感情早已在他日日相伴,不求回报的深情中,沉溺下去,那么让她带着两世记忆和深情,好好补偿他,今生今世,她愿沉溺在他似海的深情中,那怕沉沦都无所畏惧。
她穿好衣衫,打算到前厅看看,再和大家商议下步该如何走,身为堂主在这种时刻睡到日上三竿,已是不妥,刻意忽略了身上有些酸痛的不舒感,推开门,向外走去。
“堂主!”一个仆士装扮的男子,似在门口等候多时,见到涟漪躬身行礼。
涟漪顿住脚步,望向来人,有丝不解,“什么事?!”
“公子有吩咐,若堂主醒来,便让小的准备好沐浴之物,在此伺候。”
涟漪脸颊忽的红润起来,风笛关心她,可这样岂不是向所有人宣告昨夜她已成为他的女人,但看那仆士镇定自若,全没在意的样子,只得淡淡的吩咐道:“如此也好,你去准备吧!”
身上粘腻的感觉很不好受,沐浴后顿觉浑身清爽,才能应付处理堂中堆积多日的事务,该是个不错的选择,涟漪想到此处,便坦然起来,她和风笛的关系,她不吝啬让天下人知晓,既然选择爱他,便该给他安心,让他开心无虑的生活,让所有人都知晓她对他的情谊,也并不为过。
涟漪到达前厅时,堂中众人都在,风笛坐在居中的座位上,正和大家探讨下一步的计划和堂中的诸项事务,气氛十分和善融洽,大家对他都极为尊崇。涟漪见此情景有些无奈的摇头,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兄弟都对风笛言听计从起来,而风笛也确是个好的管理者,将诸项事宜分析得头头是道,句句在理,众人无不额首叹服。
她自门口走入,众人回首见到她都肃然起来,躬身行礼,她脸颊微红,有丝羞涩之态,照今日的状况,一切都不言而喻,但也只一瞬便恢复了自若的神情,司马睿笑着上前,躬身道:“堂主!刚才已和公子商议了堂中最近筹划的复兴计划,公子的几项建议,让我们很是佩服,堂主来的正好,看看可不可行!”司马睿脸上竟有丝狡黠的笑意一闪而过,很难得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涟漪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他掩饰得极快,在她疑惑间已换上了平日里禀报事务的肃然。
涟漪尚未开口,风笛自座位上站起,自然的拉起她的手,陪她在首位坐下,众人俱都相视一笑,那笑容中蕴含着真心的愉悦,涟漪有些娇嗔的看他一眼,风笛已明白她眸中的未尽之意,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娘子!为夫不过想为你分忧而已!我的女人自然所有的事我都替她一力承担!”
涟漪在他坚定的有些霸道的语气和明媚温暖的笑容中,赫然开朗,幸福的感觉自心中升起,大家都不由自主的被这种情绪感染,后面的议事都欢愉热闹起来。“自在堂”这段时间的运作正常,各个重新选定的分部也都蓄势待发,在商议过详细的细节后,终于定下了集体发动反攻的时间和具体实施步骤。
晚膳过后,涟漪和风笛回到了小院,大家知晓既已他们的状况,两人便再没什么顾忌,更加坦然起来,世界仿佛都安静起来,只闻两人相拥踏上青石板上的脚步声,忽而风笛垂首,望着怀中秀色可人的女子,柔声道:“涟漪,堂中事务暂告一段落。下面你有什么打算?!”
涟漪抬眸与之对望,缱绻万千,眸中涌动晶莹的水光,依偎着他轻道:“我们去接柔儿吧!至于去那里,怎样生活,我是你的女人,自然随你!”
她轻轻柔柔的眼波望过来,温柔的眸光中有数不尽的柔情万千,她乖觉的偎在他怀中,再无往日率领众人的堂主气势,也无平日里独当一面的清明犀利,此时她只是个小女人,希望守着所爱的人和孩子共度一生。
风笛心中抑制不住的狂喜起来,能拥有她,陪着她,得到她的爱恋,与他而言,便是全部了,他觉得上天对他不薄,那么以前所有的苦痛都算不上什么,“那我们接了柔儿,去渔阳吧,那里有我们的‘悦来客栈’和‘济仁堂’,夫人觉得如何?!”
涟漪轻轻额首,想起在渔阳时无任何纷扰的自在生活,不由向往起来,那时的她,尚不明白自己的心意,现今若是回去,他们的生活会是她一生所求,再无遗憾,“恩,便依你所言!”
“柔儿!看到你不知该如何的欣喜高兴,只是段其郑,我们也该好好的感谢他!”
“这是自然!柔儿多亏他的照拂,我定然要亲自谢谢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