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将不哑
作者:冰封水寒 | 分类:言情 | 字数:20.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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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三章 朝廷监军
一连三日,墨澜都坚持将“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做法做得彻底。
罗汐平日见她便如素日般死缠烂打破皮耍赖:“墨墨——小生肚子饿了!”
不过此刻墨澜却只是不经意间拉开二人的距离,淡淡一笑:“伙房里我托人多备了些菜,都是你喜欢的,现下过去大概还热着。我欠了几日的训练,现下忙得很,少陪了。”
说着便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的离开。更难能可贵的是罗汐竟也没有阻拦。
说起来自那日之后她问沈亭要了个独立营帐,也是许久没去罗汐处洗浴。罗汐这么聪明的人,即便她不点明,他大概也是明白的。
既是心照不宣,那又何必追究得太彻底。彼此都给对方一个台阶下,也还是朋友,至少不会等到将来发生了什么对方都太难看。
墨澜叹了口气,却不知罗汐只是在后面看着她一言不发,琥珀色的眼眸底下纠缠着浓烈的情感,深不见底。
……
……
“将军。”
“进来。”
得了应承,墨澜静静的掀帐而入。帐内沈亭仍是老样子看着探子发回来的情报,见她入帐,沈亭淡淡的将布条引在火上烧了,抬起暗色的眸子看着她:“伤势如何?”
墨澜低头沉声道:“已无碍,谢过将军关心。”
“也罢,你的事,我自不多管,你且好自为之。”沈亭两手十指交扣抵在鼻尖,沉思了会才道:“正好我有件事,朝廷上派下监军,眼下应是到了,今夜便会入营。我想派你去接待如何?”
墨澜一愣,朝廷上下来的人,主将不去接待,却叫她一个小小的偏将出迎,怎么都不合礼数,也不怕朝廷上那些个老狐狸记了仇,将来到圣上面前给你穿小鞋?
更何况以往听墨文飞醉酒时骂起过,那些个监军什么的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混账,表面礼数周全,实际要找准他的喜好却是难之又难,有时是美人金钱,有时又是珍宝字画,偏偏人家还要说的十分隐晦,你还得自己琢磨个半天,最后也未必对得上别人的胃口。
这样的差事还不如叫她领兵上阵来的舒服。
沈亭自然明白她所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出迎自当会陪同,不过后几日的接待……墨澜,你需要历练。”
墨澜扯着脸皮皮笑肉不笑:“末将多谢将军厚爱。”
沈亭满意的点头:“下去准备吧。”
于是入夜,墨澜等人便在迎客的主厅等着那个“了不起”的钦点监军大人的到来。
在场除了墨澜与沈亭,一干人等几乎都是透着十分的不耐。不过这想来也是,在场的人,无一不是靠着沙场血拼才得来今日地位。可如今来的督军只是一个文官,在众人眼中便是靠在圣上身边耍耍嘴皮子得来的位子,却还要居于人上,任谁想来都是会不服的,更何况是这些性子直爽头脑简单的军人。
墨家是世代为将门,自然除了领兵之外也深谙为官一道。而沈亭只是因为太过淡然以至于没有太大的表现。
远远的,有人掌着灯火朝着这边走来,一时全体肃然,都起身来迎接。随之而来的除了掌灯领路的军士,还有一个白袍温雅的俊秀公子,一步步慢慢走来,看得众人皆是张口结舌,一时间一肚子怨气竟也消去大半。
而墨澜却是喉头一紧,脸上的从容淡然全都不见了。
那人温软的笑着,对着众人作揖:“在下君未已,见过各位将军。”
“君大人。”沈亭踏了一步上前,对着他一抱拳淡淡道:“末将沈亭,这边有失远迎,请入座。”
“不敢当。”君未已十分温和的答到,便顺着沈亭指的位置座下,待他一入座,其他将士也都坐了下来。一旁有人迅速的添置了热茶,君未已端起茶盏抿了两口,浅笑:“此地茶水虽比不得帝都香润,入口却是浓郁,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黄沙漫天之地,也产不出什么好茶。君大人肯赏脸,末将便是安心。”沈亭也喝了口茶,他是习武之人,举止间自透着股武人的硬朗,与一旁温润清雅的君未已有着强烈的反差。喝了茶,他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不知此番君大人到此,可是朝廷上有什么交代?”
君未已微微一笑:“朝廷上对平北营上是大加赞赏,下官奉了皇上之命,来此只为取经,也好为其他军士树立榜样。沈将军这几日毋须顾我,一切如常便是。”
“君大人过谦了。这一带想必君大人也不太熟悉,营中太大,还是让安远将军随大人同行才好……墨澜。”沈亭沉声道,却意外的发现身旁无人应答。
沈亭一愕,惊道:“安远将军去哪了?!”
一旁的宋景郁道:“方才他说吃错了东西……现下应是在茅房。”
沈亭扶额……怎么好拉不拉偏偏要挑这个时候,晚些再找她算账。只好转过头来对君未已抱歉道:“失礼了,这安远将军是个新晋的将军,年纪还小,不知礼数,君大人请多包涵。”
君未已摇头:“不敢。不过有一事比较在意……方才沈将军唤的‘墨澜’,莫非是……?”
沈亭点头:“墨澜正是安远将军的名字。”
君未已握着茶盏的手一颤,扫了一眼本该是安远将军的空座位,又默默垂下眼眸,仍是一派温润从容的模样。
……
……
墨澜自然不可能去茅房蹲着的,是以一出主厅,她便迅速的挑着没人的角落躲起来。
君未已的出现,她不能说不震惊,却也不能说太震惊。毕竟不久前她还在邬岭镇上看到过他,然后自己也为此耽误了时辰,结结实实的吃了一顿板子……
君未已不会无缘无故到此,即便墨文飞要寻人也不会搭上他,而如今君家正得圣宠,君未已又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派他到此,倒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可是……如此一来,她在平北营的事情也就藏不住了。若自己还是以往那个火头小军倒也罢了,如今身在将位,何况沈亭还将招待君未已的任务交给了她,低头不见抬头见,这一次,她是怎么都躲不过去的。
墨澜叹了口气,决定回去。左右躲不过,而且若是去得晚了,指不定沈亭还会如何想。
就在她决定动身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小澜?”
墨澜全身一震,竟是不敢回头。那人却依然上前,语气里透着欢喜与惊异:“果真是你,初初听到你名字的时候,我还当是听错了,没想到你真的在此!”
“未已。”墨澜心里暗叹一声,转过身去看他。那个人还是老样子,白衣翩翩,温文尔雅,俊逸出尘。上次虽是远远地瞧过……总也不及在眼前来得真切。
“小澜你不是该在帝都墨府中养病么?病了大半年,我说临行前想去同你告别,你却怎么都不愿相见,害得我和馨儿好生担心……原来竟在此处。”他乡见故人,君未已自然是十分欢喜,只是这半年多来仅闻她在病中,如今在此见到,难免生疑。
墨澜只是摇了摇头:“说来话长。”想了想又道,“对了未已,你如何知道我在此处?”
君未已用扇柄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轻笑:“你觉得我们认识多少年了?虽不确定是你,但若是你,此刻必定挑着人烟最少的地方。我问了帐前的军士,来到这后,果然看到了你。”
一直以来他的确都是了解她的,她的习惯,她的脾气,她身边发生的事情……独独,不了解真正的她,而如今,他们之间,更是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他是妹夫,她是兄长。
虽说也是因着身份上的无可奈何。
墨澜揉着额头苦笑,接着问:“家中一切安好?你与馨儿如何?”
君未已敲着扇柄柔声道:“墨府除了你之外一切安好,就是四夫人消瘦了些。我与馨儿也有了婚约,奈何兄长尚在病中,馨儿无论如何都要等你病愈才肯成亲,加上朝廷上派我到此,因此婚事也只得暂且搁置……好在馨儿还小,也不急于一时。”
说着话锋便是一转,“我与馨儿拖延至此,你这三哥该负上一半的责任。现在是不是该你长话短说了?”
墨澜额角冒汗,从小便是如此,即便她有心把话题绕开,但君未已想知道的,从来没有一次成功过,无论话题被扯开多远,君未已也总有这个本事把它绕回来。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面对君未已,墨澜很识相的放弃了挣扎,慢慢的将她出走的事情一一道来,自然对于出走原因上她只是一笔带过,好在君未已也不追究,听完后沉吟了半晌才道:“原来如此,难怪姨父要派人随我一同到此,想必也是因着你的原因了。”
墨澜点头:“爹爹一定知道我在这里,只是不敢大肆声张。未已,我求你一件事。”
君未已却已经摇着折扇拒绝:“不行。”
墨澜一怔,她还什么都没说啊。
“你是求我不要将你在此处的事情告知姨父吧?”君未已摇头,“小澜,我不能答应你。”
墨澜还欲争辩:“可是……”
“小澜,这里是战场,是会流血拼命的地方。”君未已看着她,素来温润惯了的眼眸里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不会让你留在这里,不会让你呆在危险的地方,你想想姨父,想想四夫人,想想馨儿,你不能这么任性。”
“不。”墨澜也斩钉截铁的拒绝,“正因我是墨家的儿女,我身体里留着墨家的血液,我才更不能临阵脱逃!未已,你了解我,即便此刻爹派人将我带回,我也不会令他如愿。何况他现在也决不会带我回去……知会他,也不过徒增担忧。”
“我是将军,即便只是小将,也要有我自己的担当。未已,身为男子,你不会不懂。”
由小到大,墨澜从未在他面前一口气说过这么多的话,即便是二人相处,他们之间的时光也是安静恬然的,他淡雅,她少言,赏风弄月,互会知己,他印象中的她,一直都是沉默到几乎令人觉得心疼的。
可是现在,她变了。
她玄墨色的眼底燃着火焰,她的话没有一次如此坚决,坚决得让人无从反驳。
终究是,不一样了。
君未已收了折扇长叹一声:“也罢,小澜,我制止不了你。不过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若能做到,我必定守约。”
墨澜看着他不发一言。
“一定要活着,毫发无损的活着。”君未已道,“答应我,你不会做让大家都伤心的事情。”
墨澜淡淡的闭上眼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