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帝后
作者:月临 | 分类:言情 | 字数:17.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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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对质
刘彧身子逐渐恢复起来已经是月余后的事了。
长安城的秋来得悄无声息, 枯黄悄然战胜宫城中曾经的枝繁叶茂,平添几分萧索。
月余过去,刘彧再未踏足增成舍, 敛秋也未归来。刘彧回宫, 殿外的禁卫军自然不敢再懈怠, 也探听不出什么消息, 清河心中思绪烦杂, 但好在再没了人来找茬,也算是寻了个清心。
清河望着窗外的枯枝发呆,点点萧萧索索, 宛如心境。
晚晴看着清神游,不敢打扰, 但心里憋着话又难受, 嗫嚅半天, 还是劝道:“娘娘还是保重身体,别想太多, 孩子重要。”
清河抚了抚小腹,已经隐隐显怀,也许是错觉,隐隐能感觉到新生的希望,与窗外的萧瑟和增成舍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
“我没事, 不用担心。”清河默默看晚晴一眼, 睫毛垂下, 颇多感慨。
从月瑶到晚晴再到绮竹和敛秋, 她身边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 如今只剩了一个年纪最小的晚晴。都是薄命人,跟了她, 冥冥之中,自有命数。
“娘娘,齐公公方才来过了。”晚晴试探着,拿捏着措辞,“有些消息让带给娘娘。”
“陛下都回宫了,齐振匀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增成舍?”清河有些意外。
晚晴实话实说:“是周公公。”
周诚。
清河默然,又是周诚。前世今生,欠周诚的,怕是再也还不清了。
晚晴打量地看清河一眼,见清河没有接话的意思,老老实实一一禀告:“齐公公带话说,前贵妃被废黜,安阳王现在寄养在椒房殿……”
清河却全然不关心这些琐事,“雅萱呢?”
“也在椒房殿。”晚晴压低了声音。
清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殿门轰然开启。
刘彧步子不大,神态悠闲,缓缓踱进来,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但看起来伤势恢复得不错,清河心中长舒一口气,却突然空落落的。
小腹微微隆起,但好在还不至于影响行动,清河迎到殿前,跪地行礼,仍旧是平素不冷不热的语气,“恭迎陛下。”
“起吧。”刘彧难得一次没去扶她,自己往内殿走,先落了座,开门见山,“冯又安余党悉数处理完毕,冯家夷三族,一个也没落下,秋后行刑,你可满意了?”
“恭喜陛下。”清河站在下首,低了头,没正面回答刘彧的话,不痛不痒地回答,“此后陛下在朝中算是再无阻碍,恭喜陛下。”
两度恭喜没换回刘彧笑颜,刘彧闭目,深深吸了口气,“皇后有孕,算起来日子比你还要早上一些,看脉相,应当是个男孩儿。”
简简单单一句话,讯息太多,清河一时之间有点没回过神来。仔细捋了捋,她当初隐瞒是为了不与冯映薇正面为敌,但梁念容隐瞒是为了什么,她不明白。
但刘彧后半句话,她听明白了,那夜她的作为终究是引起了刘彧的猜忌。皇后腹中是男孩儿,不管立嫡还是立长,都是太子不二之选。刘彧这话,其实是警告。
清河笑笑,一眼望去,竟比梁念容还要端庄上两分,“恭喜陛下与皇后娘娘。”
刘彧没料到她这般没心没肺,瞬间气结,搭在椅上的手指暗暗用力,几乎要嵌进梨花木,“当日之事,朕没把你交给刑部处理已经算是顾念昔日情意,你还不打算从实招来?”
“陛下,”清河笑笑,迎上刘彧愠怒的目光,全然不惧,反守为攻,“敢问陛下,新兴郡侯府现今如何了?”
清河第一句问的竟然不是赵衍和江雅萱,刘彧一愣,意料之外,但仍是按她的意思边问话边透露些讯息给她,“你当日到底给赵褀传了什么话?敛秋出宫如此匆忙,新兴郡侯府却整夜并无异动,这中间必然出了纰漏。”
清河本来缓缓握紧的手慢慢摊开,原来事情关键在这里,皇兄并没有听她的。放任雅萱落难,全然不顾。至于敛秋未归,想来就更明白不过,当日必是被赵褀扣下了。
至于如今,大概是在刘彧手下。
清河思忖一会儿,权衡利弊,没撒谎,“当日妾给郡侯传话,让郡侯相助,拦住尚未回城的雅萱。”
“赵褀没听你的。”刘彧带点嘲讽,“你以为你一个冷宫庶人的身份,能使唤得动谁?”
清河跪地,“陛下在西凉负伤归来,又带着雅萱一同回宫,此事定然和龙骧将军有关,妾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冲撞陛下,还请陛下降罪。”
“清河。”刘彧唤她一声,微微无奈,“你当真就这么想?”
“不然呢?”清河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畏惧,也没有丝毫心虚,“陛下心里以为,妾是怎么想的?”
“朕回宫的消息并未保密,你却让周诚假传封锁消息的旨意,如此此地无银三百两,你是什么意思,要朕提点你么?”刘彧看向强撑着跪直身子的清河,颇为嘲讽,“周诚也是糊涂,竟会被你蒙蔽。”
清河笑了,“陛下以为妾想做什么呢?陛下布网多年,太尉却一直没落马,不就是缺少这个契机么?妾还算帮了陛下大忙呢。”
刘彧起身,怒极拍桌,“清河,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你就恨不得我去死么?”
恨不得他去死么?
清河眼里有波澜涌过,旋即恢复如初,却避而不答,反而质问刘彧,“龙骧将军对陛下忠心不二,新兴郡侯臣服于燕多年,陛下为何还是久放不下戒心?”
没料到被清河抢了主动权,刘彧一时语塞,脸色阴冷,“回答问题,朕不想问第二遍。”
“在陛下心里,妾已是叛国者,多说无益,再辩驳,陛下会信么?”清河没刘彧的命令,擅自起身,“帝王多疑,陛下既然不放心阿衍,何苦非要用他?妾无所求,甘愿一死,但求陛下放过赵氏,放过阿衍吧。赵氏一族,愿生生世世为庶人,永不踏足长安。”
“你休想。”刘彧怒极,伸手捏住清河下颌,迫她与他对视,“你若不把话说清楚,朕现在就可密旨让赵铭杀了赵衍,尸骨也不会给你留。”
清河吃痛,一字一句说得艰难,但毫不服软,“既如此,陛下也别想再见您的骨血。”
刘彧手一松,清河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扶住一旁桌子才稳住了身子。
刘彧看着她,冷笑了一声,“清河,你凭什么这么跟朕说话?在这宫里,没朕的允许,你连死都做不到。”
清河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瘦削得可怕,却偏偏支撑住了她羸弱的身子,“陛下到底想怎么样?今日不如把话说开了。”
刘彧握拳,又缓缓放开,克制住内心的怒意,“朕只问你,你当日假传那道圣旨,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要陛下的命啊。”清河嘲讽一笑,“太尉攻城,禁卫军反,血洗未央宫,也算是报了当年亡国之仇了。”
伤口仍在隐隐作痛,刘彧极力克制着,“你若要朕的性命,大可不必那么麻烦,当晚在增成舍就可以。你就那么恨冯又安和冯映薇?”
“是。”清河站直身子,看了一眼窗外,“陛下难道不知道妾的心思么?打妾的主意可以,但任何人敢打阿衍的主意,天涯海角,妾也定饶不了她。”
刘彧沉默无言,她宁愿被他误会,甚至承受被赐死的风险,也一定要为赵衍报当日栽赃之仇。
明知这不过是姐弟情,他却不可抑制地起了一丝嫉妒心思。
他在她心中,何曾有过这样的份量?
况且,这一盘棋局,她将他,也做了棋子。
清河没管刘彧的沉默,接着说道:“况且,太尉和贵妃若无二心,如何能入局?陛下如何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刘彧抿紧了唇,岔开了话题:“敛秋触犯宫规,难逃一死,你保不了她。”
“劳陛下赐她个全尸。”清河果真没为她求情,自身尚且难保,唯一的筹码只能留给阿衍,没有第二种选择。
“你倒是爽快。”刘彧颇为嘲讽,“敛秋跟你这些年,昭仪娘娘果真薄情薄幸,是个无心之人,竟一点旧情也不顾。”
无心之人。
清河嘴角勾起弧度,只觉着好笑,“敛秋也没把妾当主子,何苦为了她惹恼陛下,识时务者为俊杰。”
“龙骧将军夫人暂居椒房殿侧殿,等诞下子嗣方可出宫。”刘彧声音恢复平静,再没了丁点起伏。
自从有了清河,他的忍耐力越磨练得越发好。
清河惊喜,刘彧纵然怀疑,但好歹没有直接一竿子打死,原本还以为刘彧生性多疑,赵氏此次在劫难逃,没想到竟然还有余地,清河跪地谢恩,“谢陛下隆恩。”
刘彧目光扫过她的小腹,怒气消解了一半,冷哼一声,“你不就是护着赵衍么?朕如你所愿,召赵衍回朝。”
清河愣住,唤了声“陛下”,刘彧却已走远了,没分毫留恋。